床难求的状况,他也相当清楚,看见急诊人满为患、住院中心候单满叠的状况,就算他自己是医院调度外科病床的总医师,对于内科病房一样无权过问干涉。除非甚么样高高在上的天皇老子有需要,院长大人一个命令下来,没床也能生一个vip床,那才算奇蹟。 「今天早上精神还很好,跟我有说有笑的,吃完饭却突然这样,早知道不该给他喝那么烫的鱼汤……」垂头拱背,将脸埋在双手中的连綉媚有气无力、自责的说。 安静下来之后,杜鑫评才注意到母亲手指上右大拇指上,还包着一块ok绷。 「妈,你别紧张,现在紧急做了胃镜,有甚么状况立即可以治疗,我也在这里,你就别担心了。」他不捨地拉拉母亲的手,摩娑着那ok绷黏贴的地方,又像哄着小孩一样拍拍母亲的背。 「怎么会不担心?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担心你爸能不能撑得过,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那泛着泪光的脸颊,缓缓抬起头来:「你可是想清楚了吗?那个姚小姐还有任何消息吗?你打算等多久?你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要让你爸……带着遗憾离开……」 一句句无奈敲痛着杜鑫评的心底深处,他又何尝不担心父亲的病情。他也希望在父亲有生之年,可以让他看见自己成家立业,为人夫,甚至为人父。但是,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而生命的起落又是半点由不得人。 还要等多久,能等多久,此刻的他真的也没有把握。 儿子的沉默、踌躇,连綉媚收进眼里,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有一件事本来一直不想告诉你,可是……你知道你爸为什么会被黑函控告密医吗?没有执照医师在场,你爸是绝对不会动刀的。但是……就那一次……是乔建德故意安插了其他手术,你爸为了已经麻醉的病人,才会动手缝合……还感染变成慢性肝炎,也是因为那次地针扎……」支吾的话语,停顿在喉头,便止住了。 母亲半白的头发,一把随意扎在脑后,散乱的发鬓让消瘦的脸颊看起来更憔悴。抬头纹、鱼尾纹、法令纹,深深刻画的不只是岁月的痕跡,也是歷尽命运沧桑的磨难。小时候那个曾经最漂亮、最温柔的妈咪,此刻红緋眼眶里噙含的,是不愿为命运低头的坚韧。 喟下一大口哽咽,连綉媚嘴角绽起一丝苦笑,才对眼前这挺拔茁壮的唯一独生子说:「我没有要把我们这一代的恩怨仇恨留给你,我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但是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你未来的平安和幸福,习菈……是个好女孩……」 将近一个鐘头的时间过去,胃镜室终于开啟,随着推床而出的肠胃内科主治医师,把杜鑫评招了过去,鉅细靡遗地在萤幕上指出病兆点解释:「杜医师,你爸果然是食道静脉瘤破裂,刚刚结扎了三个地方,接下来这几天就是要小心一点,可能随时都会再破掉,要密切注意喔!」 「好,谢谢学长!」杜鑫评点点头,并给了母亲一抹欣慰的浅笑。 折腾一个下午,病床再回到急诊室隔间,天色也渐渐变暗。连綉媚交代了儿子好好照顾父亲,便逕自走出急诊买便当去。 「娜娜……拜託……接个电话……」一通通电话继续播着,仍旧无人接听,直到突然断线那一瞬间,杜鑫评才发现待机一整天未充电,电池都耗尽了。 「该死!怎么突然没电!」 如果这时,她刚好打电话来,接不到她的电话,那该怎么办? 可是……从争执后失去音讯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星期,会打来的话,早该打来了。他还能指望什么吗? 丧气地啐了一声,终究还是只能将手机无奈地收入口袋中。 抬起头是那向来坚强勇敢的中年女人,提着两个便当,虚软溃疲着步伐走进急诊室病床隔帘内,看起来像是一夕之间又老了十多岁。 杜鑫评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了母亲,说:「妈……你也累了,先吃饭吧。我去找找主治医师,问问后续的治疗,再上楼外科病房看看有没有甚么事还没处理。」 再一次回头,他黯淡的眼睫低低垂下,艰涩地开口:「我的婚事……你帮我决定就好。只是我工作比较忙,没办法参与太多准备,你和苏阿姨……就看着办吧。」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