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隶抚着她的脑袋:“只修来世,不问今生,可今生都没过明白,又岂谈来世?人们在痛苦之中,不知如何解脱,就把希望寄托于佛陀,可佛陀真的能解救他们痛苦吗?佛家理论,的确是能给人许多启示,可就仅仅是启示罢了,启示渡不了众生。或许能自欺欺人,获得心理安慰,这也不算一无是处。”纪隶笑得很嘲弄,明明就是嫌弃一无是处。 “佛教入中国,是武则天需要巩固她合法的政治地位采取的愚民手段,而佛家也很乐意为统治者背书,于是佛教完成了第一次本土化的演变。” “后来的发展,就逐渐越来越变味儿了,我看他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纪隶醉了酒,说话很肆意。他本身就是个狂妄的人,平时端着,喝了酒,话一多,什么都说了。 “纪隶…”这是小菩萨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或许你是对的吧。”周喜儿起身,捡起那片落叶,她看着落叶,对他道:“如你所言,正邪之道,自在人心。你看到的是龌龊,而我看到的,是浮华淡后的沉静。他是一个受宠的王子,丢弃掉所有本属于他的东西,在菩提树下顿悟。他是智者,当然知道众生皆苦,苦海无涯,没有尽头…” “但他在以身为例,阐述一个道理,一个可以让人放过自己的道理,那道理,是一种心境。日升日落,花开花败,都会归于尘埃,难道因为它终究成为尘埃,它就不曾绚烂,不曾美丽吗?” “用万物皆空的心,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生命的绚烂,何尝不是生命的美呢?山海就在那里,山海不会变,你可以选择纵情山海,我也可旁观山海沉浮。” “或许痛苦源源不断,但人心的力量是无穷的。我想出家,追求的是不被打扰,安静地看着世界百态的沉静。我当然知道,有些人跪在青灯古佛前,满腹贪嗔痴恨。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只是跪在佛前,就无限平静。” “你说他不能解救痛苦的人,可我觉得,痛苦本身,就是人心作祟。你眼里的不争不抢,老实度日,忍耐受气,却是我眼里的庸人自扰。看淡世间,平静处事不是老实度日。万物皆空,毫无意义,为何争抢?我若不气,自然不怒,不争不抢是不想。不为所动为又何来忍耐受气这一说?” “每个人看到的佛家都不一样。我理解你的不理解,却坚定我的理解。” 她好温柔,又好有力量。周喜儿把地下落下的茉莉花,轻轻捡起,别在纪隶的耳后,对他微微一笑…… 纪隶这老男人的心都化了。 雨又落了下来。 浅浅的,牛毛般纤细的雨,飘到纪隶的脸上,滴在耳边的茉莉花瓣间,也落在了他的心缝里。 小菩萨这番话给他的冲击,超过了他这三十一年经历的任何事情,要死了,本来想改变她的想法,自己却差点要和她一起去烧香拜佛…… 真是荒唐! “可旁观山海沉浮的你,吻我了。” 他看向她的眼,如深渊般的瞳孔,像旋涡般吸引着她。 周喜儿一滞。 “和我一起纵情山海,让我客居进你的心里,好不好?”他笑得明媚。 醉意大醒,纪隶抱起周喜儿,坚定地往房间的方向走。 不知道穿过了几个门帘,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本就不认路的周喜儿,完全没有一点意识去认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说要客居进她心里的男人。 第三场雨落下。 纪隶知道,这比喜欢更有冲击力的强烈性欲望,是爱来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