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她仍是用那种关切担忧的神色仰头望着他。 莹白的小脸上,眸似琉璃,粉唇轻抿。乌发上的水绿发带在和风中扬起,与她身后一地的枯枝落叶没有分毫干系,占尽生机。 她和此处格格不入。 裴见瑾不知她为何发了这等善心。 深想无益,与他也再无干系。和失了还手之力,任人鞭笞比起来,就此承了她的恩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往后还回去便是。 两刻后。舒沅喝着福顺端来的温水,窝在椅中看顾大夫施针。 舒沅心情颇佳。 方才顾大夫开始前,向裴见瑾述明现状,只要再针灸三五次,歇一段时日,便没多少妨碍了。 福顺更是喜笑颜开。 福顺在跟前伺候,何尝见过林娘子等人对主子伤势如此上心。屋中无茶,他便见缝插针地往舒沅杯中添水。炉子烧得热热的,放在不远处,保证她坐的地方暖暖和和。 舒沅喝足水放下杯盏。福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用白水招待贵客太寒酸了些。 福顺又想到,六公子也是不喜生人的。福顺握了握拳,小心开口:“林娘子带人布置庭院,很是好看。顾大夫在这儿施针,有我打下手,姑娘要去前面走走么?” 舒沅看看福顺,又望向裴见瑾。 他们主仆两个,怎么总要有一个想请她移步的。 舒沅不想就这么走了。 她酝酿了片刻,而后端出一副烦恼模样,蹙眉叹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裴六哥哥伤病日重,无人照料,后面竟连提笔写字也费力。把我吓坏了。” 不等他们说话,舒沅续道:“自母亲出京,我夜间总睡不好,点上安神香才行。昨晚做了这梦,安神香也不管用了。不在跟前看着裴六哥哥好起来,我放心不下。” 而她此时眼眶微红,是抱着话本手不释卷熬出来的。现在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裴见瑾和福顺都没再说话。 顾大夫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舒沅面色微赧,不过她的关心做不得假,也没露出破绽。 舒沅安安稳稳地待到顾大夫收针,一同离去。 一回生二回熟。翌日顾大夫再去,舒沅也跟随在后。 顾大夫踏进门中,裴见瑾看见其后的舒沅,眸色平静,毫无意外之色。 福顺提早就生火烧水,舒沅一坐下就有热气腾腾的杯盏递来。 舒沅接过暖手,看到正往外冒着白雾的茶壶,不禁笑了笑。 裴见瑾捋袖等着顾大夫施针,余光瞥见她的笑,目光顺着探去,所见不过是泥炉陶壶。 比起他,她好像更能从这简陋小室中获得趣味。 舒沅只是觉得福顺提前准备过,还特地挑了这里最好的杯盏。裴见瑾分明看到了福顺的一举一动也没拦着,这日应当不会再开口赶人了。 不过这日没林娘子打岔,顾大夫出门较昨日早了一个多时辰,收针时还很早。 顾大夫将革带一捋,背着药箱走了,舒沅还赖在椅中,装作不知。 等顾大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舒沅才松了口气,然后煞有介事地端起杯盏小口慢饮,好像这儿的水格外甘甜适口似的。 裴见瑾抬手,缓慢地握拳,又松开。长睫在他眼下投出淡影,臂膀伤情好转并未在他眸中增添明显的喜色,仍是淡泊如常。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