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起得早,今早她去找顾大夫,顾大夫已经先走了,她拎着裙子紧赶慢赶才追上。 . 次日,顾大夫已经开始施针,前几日的小尾巴却还不见人影。 福顺虽知道舒沅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还是有意无意地往外望了两眼,结果叫凉风一吹,连着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顾大夫目不斜视地了结手中事,才回身看向福顺。 顾大夫扫了他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夫那里新制了安神的药丸,你待会儿跟我去拿点回来。小小年纪,睡不了整觉可不成。” 近日得了舒沅照拂,福顺大有被馅饼砸中的惶恐不安,晚上迟迟不肯合眼,生怕醒来发现一切都是虚幻。 听顾大夫这般说,福顺脸颊腾地红了,摆手道:“不不,我没事。顾大夫您还是留着给舒小姐用吧。” 顾大夫身形顿住,面色古怪地朝裴见瑾投去一眼。 姑娘她好得很。最近哪需要什么安神药来助眠。 顾大夫摇摇头。他越发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了。 直到顾大夫离开,舒沅依然没来。 福顺将杯盏放到桌上。裴见瑾看也没看,偏头望着空荡荡的院落。 她为什么没过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裴见瑾蓦地生出些憎恶的情绪。 这原本是不该出现的问题。不会有人给出答案。也不必想。 虽是如此,裴见瑾心底仍是有些陌生念头悄然滋长。 夜间待在熟悉的住所,没有月光也能触到他想拿取的任何物什。 跃动的火红烛光,仅照亮他身前一隅。出了这个院门,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大概不清楚,他燃起明烛的那一刻,没有其他东西可看。烛火就是他目所能及的最珍贵之物。 蜡烛可有可无。只有她和其他人稍有不同。 裴见瑾端起水杯服药,将纷乱思绪压下。 . 舒沅在半路上正好遇见往回走的顾大夫。 顾大夫若有所指道:“老夫新制的安神丸子许给那小孩儿了。眼看着,裴六公子手伤差不多要好了。前些日子又熬了许多膏药。老夫这把骨头不中用,该歇上一歇。姑娘难眠的症状应当缓解了吧?” 舒沅双颊红红地点头。 今日甫一起身,好消息就找上门来。昨夜刚和春桃提起父母,今早就听说回京办差的副将到了京郊。 路上一场大雨,山坡上的石块滚了下来,他们沾了满身泥泞,要清理一番后再入城门。 舒沅挂念许久,免不得多问几句。 一问才知道,他们歇脚休整的驿站就在林娘子提过的小镇附近。既然这般近,她定要亲自去一趟,哪怕说两句话,问一问父母的近况也是好的。 裴见瑾桌上便有从那儿买的面具,他大概去那小镇的集市买过东西。舒沅一路行来,心中在考虑邀他同行的事。 舒沅琢磨,若是他们俩一道选些精致器具回来,到时候一并送给那些玩乐归来那些人。他们收下后,她便可顺理成章地将裴见瑾引荐给常来往的几位。 舒沅打算得很好。进门后气氛却不太对。 她在几次三番的冷待后已经习以为常,十分镇静地走进去。 裴见瑾没搭理她。 福顺不在。春桃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敢乱看。 舒沅淡然落座,自顾自地拎起小壶倒水。 舒沅捧着暖烫的茶盏,满足地喟叹。转身时与他沁凉的目光对上,也只朝他笑笑。 裴见瑾眸色深浓,半晌仅说出一句:“顾大夫已经走了。” 舒沅跟着常念学过几年司国国语。学到稍稍熟稔的地步,发音古怪的语言一入耳,便能直接明白其中含义。 眼下,舒沅驾熟就轻地听出他的另一重意思。 裴见瑾语中未尽之意大约是,她没有理由待在这里。 每回踏入这荒僻小院,他们主仆两个简直比查看文牒的人还要仔细。 舒沅弯唇笑了笑,小脸泛出粉玉般的光泽,不假思索道:“我自然要过来啊。不然怎么知道你屋子里暖不暖和,待在里面会不会冷。既然要管你的伤势,我便要管到底。” 倘若除去她因着心疼而产生的心思。舒沅不得不承认,他实在难以亲近。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多捂一捂就好了。 舒沅目光坦荡。 裴见瑾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有人可以在说谎时也不避开审视的目光。 燕王在他面前装了十来天。裴有继曲意奉承,仅仅持续了四五日。 她能骗他多久。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