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舒小姐宽和待人,始终如一,许多年不曾往来,但小的瞧着,小姐还是看重那幼时情谊的。” 梅晏之眉心微皱,而后很快松开。 他手攥成拳,放在膝上,默默不语。 许久,才道:“她与旁人不同。在她眼里,我和其他的公子无甚差别,从来便是如此。” 在初得宫中传召时,梅晏之欣喜又惶恐。他一步踏入了天底下最富贵庄严之地,是他父辈祖辈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他从未见过的珍贵器皿,从未听过的稀奇珍玩,奇异花鸟,华美锦服,他都一一看过,甚至被赐予。 全家上下如穷人乍富,每日起身都觉得一切皆是幻象。一夕之间,曾毫不相让的邻居,父亲那多有为难的上司,那些刻薄寡情的亲戚,皆改换了神情,俱成了亲善之辈。 那时,梅晏之尚且年幼。已经知道这些恩赐来之不易,他万不可行差踏错,令梅家失了圣宠。 又有年纪相仿,口无遮拦的人满脸好奇地跑来,说了句:“都说你现在的样貌很像几位小殿下。那你长大了怎么办?” 这句话给梅晏之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梅家好不容易才拿到手中的东西,怎么能再次失去。 梅晏之从那时起,便克制己身,一步一步往那条最能保证前途的路上走去,毫无懈怠之心。 近一两年。他终于凭自己的努力,而非样貌争得了些东西,他才感觉自己挺直了脊背。 从前面对舒沅,梅晏之总心怀愧疚。她予他的一切善意,原本都是属于另一人的。 所有人都在他身上寻找三皇子的影子。他虽得了数不尽的好处,还是为此暗自伤神。 梅晏之靠在车壁上,温声道:“幼时她对我照顾有加。如今,我终于能还她一二了。” 知宜明白他心中的疙瘩,也不好多说,只道:“在姑娘心里。主子和从前还是一样的。” 梅晏之在小几上轻敲了下,道:“不急着回去。她的生辰将近,你随我去挑一挑贺礼。” 送礼一事,自然要投其所好。梅晏之与她年幼相识,自然知晓她对玉器的偏爱。 正好有一家新冒出头的玉石铺子,梅晏之与掌柜有两分交情,铺中师父雕工精湛,便去了此处。 这家新开的铺子装潢甚美,招了不少小娘子进门一观。此时,屋中聚了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姑娘,正笑闹闲谈。 姜依依在里面算是家世出挑的,难得也受了别人几句吹捧,双颊微微泛红。 “我们那天在如意楼遇到定远侯那位,怪不得说她奢靡,我们一个都没挑,她竟叫管事娘子全送到侯府去。” 姜依依眸光微顿。 方苓那回好歹是恰巧叫舒沅抢先买去了紫檀木料。这两位竟然叫她当场发作,下了脸面,属实难得。 那两位对视一眼,又道:“听说还病了。想来是民间议论纷纷,给气的。那以后……” 姜依依生性谨慎,轻轻看了她们一眼,道:“今日是出来玩的,怎么说到这些上面。” “定远侯威权甚重,这草菅人命的事一闹出来,也不怪有人传是定远侯杀孽太重,才应在了女儿身上。” 这话过于歹毒。姜依依有些吓着了。 梅晏之在外听了个清楚,脸色一瞬便沉了下来,推门而入,目光锁住说话那人,薄唇轻启:“妄议朝政,污蔑忠良。不知两位是哪位大人家中眷属,竟如此出言不逊。” 那位姑娘乍然见人闯入,脸色煞白,唇动了动,艰难道:“都是外边传的……” 梅晏之眉心微拧,目光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那大概是姑娘家中长辈官位不显,不知如今的局势,不出两日,定远侯便能沉冤得雪。” “姑娘嘴上这般不饶人,今日无知造下口业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