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一起读书,休憩时有医女前来照顾,但在她走后,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哄你开心。” “那时我约莫是有些紧张的,叫你瞧出来。你说无论我想玩什么都可以,你虽多有不便,但可以看着我玩,没有关系。” 舒沅隐约还记得那一年的事。她幼时能接触到的人太少,同龄人来来往往仅有沈彻楚宜留在身边。 梅晏之和沈彻完全不同,不如二皇子拘谨古板,也不像四皇子那般顽劣,不会待一会儿便没了人影。她一直很珍惜这个玩伴。 舒沅从未听梅晏之谈起他在宫中久待的那几年,经他一提,回忆纷纷上涌。那时在梅晏之身上察觉到却不能明白的情绪,在如今一一明了。 梅晏之目如朗星,直直地看向她:“后来我才知道。兴许自那时起,我便一直期待一件事。期待你会喜欢。到今日,亦是如此。” 舒沅怔了怔,还不知该如何反应,梅晏之忽而笑开,眉宇间那一抹郁色消弭,似乎自此刻起,便卸下重担,同寻常少年一般了却心事,磊落洒脱。 画舫上的欢声笑语在夜色中漫开,二人独处时亦能听闻那方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响。 梅晏之什么也没说,在这片刻沉静间,舒沅却十分确信,自己读清了他的心意。 待那方乐声又起,梅晏之开口道:“如此倾诉心事,以前的我想也不敢想。这也算我的一点长进。” 今夜梅晏之的举动让舒沅感到意外。见他一派轻松,立在窗畔的神色松缓自在,可称惬意,相比较之下,才觉出他过往负在心上的巨石有何等沉重。 舒沅走近两步,唤了声梅哥哥。梅晏之转头看来。 舒沅道:“我没能去过多少地方,论见识,自然与你相差甚远。但我也有不同于常人之处,你知道,我是同龄人中生病最多的一个,相应的,我痊愈的次数也更多。” 舒沅眼睫微垂,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事的年纪尚且不知外边何等热闹,但逐渐长大,便知道外面的繁华,我亦是肉体凡胎,也会觉得心烦。” “但有一年夏日,洪水暴涨,我被困住,不能回京。洪水逐渐退去,其他公子小姐觉得新鲜,结伴去河边玩乐,我却不能出门。照顾我的嬷嬷说水脏,那次我虽被劝住没有跟去,但让人给我取了一瓢水回来。” 舒沅抿了抿唇,抬头望向梅晏之:“我把那瓢水放在窗边,第二日,泥沙下沉,瓢中黑白分明,砂砾沉在底下,上面的水却是干净清澈的。” “常言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那日我发现,或许只有十之一二。把污秽的东西挑去,裹挟无数泥沙的洪流也清澈如湖水。只需要再等一等,就能看见了。” “那时我便想,溪流江河能不断向东,大概水总多于泥沙,才能绵绵不绝。” 梅晏之神色微滞,默了片刻,才道:“我忘了,你原是最艰难的那个。我虚长你几岁,却不如你想得透彻。” “不好过的日子总要找些法子宽慰自己的,”舒沅眸中倒映着湖面跃动的碎金,继而转头看向梅晏之,“如今都好过了。梅哥哥,愿你能找到更多令你开心的事。” 舒沅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年幼时对大家都很好。你仔细想一想,说不准还能想起几件旧事。” 梅晏之眸光温柔,笑了笑:“我没有忘记。” 都记在心里。 又赏了会儿湖景,梅晏之准备送舒沅下船,在即将靠岸时,梅晏之忽而侧首,声音含笑:“舒妹妹有此慧根,大约与佛家有缘。” 夜色已深,薛承璟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舒沅心底正发愁,秀眉轻蹙,闻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这个缘分为好……” 梅晏之了然一笑。只是心底再无从前那股缠附心上的不甘,仅剩作为倾慕者的一丝艳羡和不舍。 舒沅所乘的马车驶离后,梅晏之仍在湖畔静立许久。月光洒照,湖水如镜。 过了许久,梅晏之唇角轻勾,释然一笑。 即便无法拥有明月,他也沐浴在温柔光辉里。 - 第111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