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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莺娇 第4节


“主使常年住在金陵,朕总想去看看你,可又找不到机会。”

    段殊竹连忙摆手,仍旧一副恭顺模样,“陛下真是折煞臣了,若是有需要臣的地方,尽管鸿雁传书,臣一定马不停蹄来到陛下身边,只是臣无能,恐怕枉费了陛下苦心。”

    字字谦卑,儒雅谦卑。

    皇帝心里纳罕,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以前与主使打交道时,年纪尚幼,只觉对方气质华贵,如今才知深不可测,一句话也滴水不漏。

    “主使为何这样生分,朕就是想念你,盼着日日在身边才安稳。”将段殊竹拉到缠枝金屏风前落坐,两人不行君臣之礼,倒像对故友重逢,“当年父皇离开时,将朕托给主使照顾,朕小的时候还被主使抱过,一直想叫声仲父,可主使总是谦让,说起来已经过去多年,当年在子华殿……那里的梨花开得可真美啊!要是有机会,朕还想和主使去瞧瞧。”

    子花殿是皇帝的母亲薛贵妃所住之处,段殊竹在那里抱过还是小皇子的陛下,以前也繁花似锦得热闹,如今时光荏苒,只剩一座空空如也的宫房。

    段殊竹笑了笑,年轻的帝王心思深,十分会审时度势,不好奇自己突然来朝拜,反而不紧不慢聊起家常,可见沉得住气。

    “陛下若是不嫌弃,那臣就住到春后,陪着陛下赏花。”

    “这样最好,深得我心。”

    一边给出橄榄枝,另一边亦接得丝滑,看来对方早有留下的打算,这个春天只怕不太平。

    段殊竹小坐了会儿便离开,没有回热闹的麒麟殿宴会,带着李琅钰直接进入后宫,绕过大雪覆盖的雪兰湖,一路来到兴庆殿前。

    看守小兵不认识,但辨得出衣服品级,尤其是看到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却对着位面容年轻公子畏手畏脚,也知来者身份尊贵。

    两人点头哈腰,请进去才晓得是枢密院主使,顿时吓得脸色青白。

    段殊竹独自来到斑驳的朱红大门前,瞧见厚雪积在高高门槛边,遮住了一旁的碎瓦残垣,他笑了笑,伸手推开门,抬腿走进去。

    轻车熟路,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

    大厅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地面却依旧光可鉴人,迎面是座山水青枝的屏风,后面有人席地而坐,正在一页页翻着书。

    破旧窗户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那屏风也颤颤巍巍,似要跌倒。

    段殊竹站在屏风外,抬眼环顾四周,房檐屋角悬挂着蛛网灰尘,没有宫女和太监的帮忙,高处很难清理,但双手可触之处都异常整洁。

    脸上的笑荡得更开了,绕有兴致地问:“供奉好心性,禁闭之中还把自己的日子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对方没吭声,对他的到来半点儿也不意外,还是段殊竹慢悠悠绕进去,一眼瞧见四角磨破的案几上是盏陈旧油灯,底下放着几本书,俱是佛经与道经。

    “难怪啊,苏供奉修身养性呐。”

    对方还是不搭话,一下下翻着《道德真经》,漆黑长发半落在双肩,身上的青灰色道袍随风飘荡。

    段殊竹也不急,依在屏风边笑盈盈,“若论起道家经典,或许拙荆1可以探讨一二。”

    翻书的手顿了顿,微微侧过脸。

    “你们很久没见了吧?”段殊竹依旧笑嘻嘻地问:“她也总惦记你。”

    夕阳西下,冬日彩霞映在大雪地,照得窗户上全是白光莹莹,一抹红晕染在天地间,旋出的光圈落到大殿内,落到两人身上,拉长了修长影子。

    一坐一站,却同样身形如松,俊秀挺拔。

    沉默好大会儿,坐着的人才缓缓开口,轻声问:“冷瑶,她好吗?”

    段殊竹忽地笑出声,对面这个人——苏泽兰,他太了解,冷血到连生父都能弑杀之人,居然也会问别人好不好。

    他不屑地哼了声,语气一沉,那份枢密院主使独有的威严与冷酷又显出来,“好弟弟,冷瑶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能叫,她如今是我的妻子,你至少要称一声嫂子。”

    对方冷冷地:“弟弟遵命,那请问一下兄长,嫂子近日可好吗?”

    作者有话说:

    1拙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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