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了,腰疼的直不起来,在这个位置还能待几年?更不要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陛下是个心志坚定的,暂时没动朝堂,不外是一句“父死三年,不改其道”,嘿嘿,说是三年,朝中不少人都看出了,过了今年,朝中怕是便要有大变动。” 当今的新帝、昔日的六王爷能坐上龙椅,河南旧部出力极多。自古以来,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何况从龙之功? 新帝必定对旧部厚加封赏,安插到朝堂重要的位置,单单一个三王爷的江西,怎么够? 曹延吉是明白的,收敛了嬉皮笑脸,低声道:“爹爹,您公事勤勉,从无差错,清廉自守,名声向来是极好的。” 曹慷缓缓摇头,斟酌着道“我本来想,詹家这门亲事是稳妥的。詹徽比我小九岁,今年才五十一岁,在六部多年,向来左右逢源,与苏大学士交好。过几年,即便我退下去或者外放,有詹徽在,家中子弟多一条路,远的不说,你二哥、四哥能升一级,或者换个富庶些的地方,七郎在翰林院待三年,如能得陛下赏识,自然是好的,若是差一层,外放也能走得稳一些。” 庶吉士说起来好听,三年一茬,新鲜的五、六十个,皇帝身边始终围得满满的。 提到詹家,曹延吉脑子很快,想到的却是别的:“爹,詹家再好,詹小姐是女子,年纪已然不小,老七有这样的事,您斟酌着,可不能耽搁了。” 曹慷说的累了,端着茶盅道“还用你教?我本来想在京里想法子,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中秋节之前,你带着七郎在京里转一转,过完节回去金陵,快去快回。我这边....” 他左思右想,一时为难起来:侄儿是个主意正的,一时半刻是不会与詹小姐相看的,可苏大学士那边,总得有个回复。 若说侄儿已有合适的人家,詹家惋惜或一时不快,也就罢了,自去挑选其他合适的人家;若实话实说,侄儿这辈子,难不成真的打光棍--总不能前脚告诉詹家“侄儿命硬,克妻”,后脚侄儿娶了别人家的女子? 若侄儿乖乖与詹小姐相看,詹小姐没看上侄儿就好了,不至于得罪詹家。曹慷叹口气:自己这个侄儿,相貌英俊,习文练武,家财万贯,族人众多,虽然膝下已有子女,可詹小姐才二十五岁,又不是不能生,便是没生出儿子,也可以养育庶子女,难怪詹徽一眼便看中了。 换成曹慷是詹小姐,也会挑中曹延轩。 曹慷拿不定主意,一脑门子不悦,“早就让你给七郎踅摸合适的人家,你倒好,拖拖拉拉的,这都几个月了?” 曹延吉叫起撞天屈来,“管我什么事?老七一到京城,我就张罗着给老七相看,王池有个二十二岁的堂姐,云英未嫁的,配老七刚好。老七身边有个妾,一来二去的,王家就不愿意了。” 王池,曹慷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却不知详情,“什么时候的事?” 曹延吉便把“老七妾室拜见周姨娘”的事情说了,“姨娘告诉我,莫要再提此事,有那个纪氏,王家姑娘必定会受委屈,和王池朋友也做不成了。” 曹慷愕然,“小十五的生母?这么妖娆狐媚的女子,能教出什么好?去,告诉老七,就说我的话,把小十五送到你媳妇身边。” 曹延吉自己是姨娘生的,天生对妾室、庶子多一种同情,劝道:“爹,小十五还不到三岁。再说,那个纪氏,看着挺规矩的。” 一个做堂兄的,去看堂弟的妾室?曹慷吹胡子瞪眼睛,“你一天到晚的,都做些什么?”曹延吉忙忙辩解:“有一回我和范氏去老七的院子,见了纪氏一面,老七也在,又不是我故意的。” 想了想,把妻子打听到的告诉父亲:“那纪氏识文擅画,在金陵时教六姐儿丹青,父亲是秀才,有个考中秀才的胞弟。” 乱七八糟的,有这样的妾室,难怪王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曹慷扶额,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起身走了,把曹延吉一个人扔在书房。 曹延轩不知道伯父、堂兄的烦恼,解决了一桩心事,脚步轻松地回了竹苑。 进了院子,昱哥儿一头撞上来,抱着他大腿喊“爹爹”,曹延轩把这小子拎起来,夹在腋下,到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昱哥儿一边尖叫一边咯咯笑,“再飞,再飞。” 回到正屋,热水、帕子、家常衣裳是现成的,曹延轩净面更衣,坐到临窗大炕,香茶、点心和鲜果摆了满满一桌。 “不许抓。”纪慕云啪地一声,拍开儿子的小手,“手干净吗?”昱哥儿撅着嘴巴,由着小丫鬟用湿帕子擦手,抓起一个驴打滚塞进嘴里,两腮鼓鼓的。 小孩子,到哪里就喜欢哪里的吃食,曹延轩笑。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