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跪到了陈婤床边,哀哀哭泣道:“婤姑娘,求求姑娘多少吃点东西吧!皇上方才派人传来口諭,说婤姑娘要是再绝食下去,就要杀了锦绣!锦绣生于农村,本名秀樱,家境贫寒,全靠锦绣把宫中赏钱寄回去养家啊!” 城府甚深的皇帝杨广算准了,婤儿会不忍心害锦绣赔上一条命。 陈婤勉强吃了一些用参汤燉的淮山粥。然后,她暗自思量:既然,皇帝决定了要先回到洛阳,再册封婤儿,那就不如等到乘船返回洛阳途中,找机会跳河!为了避免殃及无辜的锦绣,只好多苟活一阵子了。 体力一旦恢復了,陈婤就由锦绣寸步不离跟随着,走出塔顶形阁楼的唯一套房,走下廻旋楼梯,到迷楼的三楼、二楼各处逛一逛。她最多只能下到二楼,因为有一扇从外面锁住的木门挡住了从二楼往下的楼梯。不过,她可以听见不时从一楼传上来的丝竹声。据锦绣说,迷楼的一楼大厅是宫廷乐团每天练习演奏之处。 迷楼的二、三楼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格局迥异于一般建筑。通达各个房间的走廊都不是直线,而呈现各种弯曲的弧形,绕来绕去,穿过一扇又一扇精雕细琢的门户,令人很容易迷路,却又甘于徘徊在这神奇的迷宫之中。尤其宛如梦境的是,墙壁上掛着一面又一面大型铜镜,让人走着走着,就会不期然遇见镜中的自己... 迷楼的墙壁也嵌着许多扇綺窗,开窗即可望见外面的树林。其中大多数花树只剩枯枝,但也有耐寒的梅树。红梅、腊梅、白梅皆在或晴朗、或阴灰、或飘雪的天空下,凌寒灿开,随风飘送阵阵清香,传到窗内来,凉凉沁入了陈婤的心肺,也让她深深感到了活着的美好... 陈婤失去了再寻短见的衝动,就只能劝自己稍安勿躁,慢慢想办法。 由于陈婤喜爱看书,在阴历年前,锦绣就拜託太监们从行宫的书库搬了许多书过来。然后陈婤每天一卷书接一卷书看,阴历年的十五天似乎过得很快,转眼即至元宵节。这是陈婤虚岁十八岁生日。她不由得记起了整整三年前,她该及笄而不肯及笄的元夕生日,在大兴宫苑之中,杨暕赠予随身的翡翠玉珮,说是生日礼物,婤儿一定要收... 那一刻的惊喜在这一天回顾,却变得格外刺心!陈婤满腔伤痛,含恨取出了那块依然碧绿剔透的翡翠玉珮,走到了一个小窗子前,把原本只开一条细缝透气的双扇窗户推得敞开,就顺手将翡翠玉珮狠狠扔了出去!然后,她不禁又痛哭了一场。直到黄昏,泪痕犹未乾。 这一晚,杨广在迷楼一楼的大厅举行元宵晚宴。他并未派遣太监问陈婤要不要赴宴,但指使一名宫女交给陈婤一套新衣裳,说是送她过生日,并附赠了一个精美的卷轴,卷纸上写着一首题名为《元夕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的五言诗: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 燔动黄金地,鐘发琉璃台。 杨广既是诗人,品味自然不凡。他叫宫廷裁缝给陈婤做的新衣裳,主色虽是亮丽的桃红,却一点也不土气,镶上月白色滚边,倒显得颇有仙气。 陈婤眼看这艷而不俗的桃红色,当下想起了萧皇后说过,皇帝諭示,婤儿小时候就给姑姑收养了,算是皇室的童养媳,不必给生父守孝三年,已经守了一年就算足够了。 皇帝这种说法在陈婤看来,未免强辞夺理。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要在受封入后宫之前了结此生,那铁定是守不满三年孝了,早点除孝也罢。既然来日无多,不如放纵一下,尽情享受自己的喜好。 自从仁寿四年阴历十一月下旬(西元604年阳历十二月中旬)开始守父孝,陈婤已有将近十四个月没添过新装了。难怪她看这套新衣裳华丽而不失秀雅,自会不免心动... 陈婤换上了桃红色锦缎新装。她随即发觉,这套衣裳做得出奇合身!当然,宫廷裁缝早就有她尺寸的记录,可是她通常会要求裁缝把胸围、臀围的部份做宽松一点,不知为何这次没有那样做?难道,皇帝特别交代了裁缝不要做那么宽大?日理万机的皇帝怎会管那种细节呢? 无论如何,这套新装把陈婤最近几年来有意掩饰的身材曲线都彰显出来了。她略感羞赧,但是暗想:反正不出门,衣裳紧一点,倒也无所谓。 陈婤继续穿着桃红色锦缎新装,与锦绣共用御厨房送来的雪菜鹅肉汤饼(当代的汤饼即后世的汤麵),以及松子鲍鱼片、香糟小黄鱼、虾米细干丝、金针木耳丝等小菜,作为晚膳。她确实不把锦绣当下人看,坚持要锦绣同桌而食。 餐后,陈婤把皇帝的元夕诗逐字逐句解释给锦绣听,又背出了一些记忆中的灯谜,给锦绣猜,作为消遣。谈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