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略有些惊疑,圣上最是不喜提字时被人打扰,想必这位大人是极受看重的。 陆明钦步调不疾不徐,正巧到了他身边,顺话扫了一眼,倒未点评,反而垂睫道,“圣上怎的不去大典与诸臣同乐,反而独自一人在此处?” 焕帝闷笑一声,他生得沉稳大气,尤其是一身威压在脱离沉疴后越发令人不寒而栗,只消得盯人一眼,那人怕都忍不住将心里头的谋算全盘托出。 不少大臣都说太子瞧着仁善,倒是不像他。 可此刻男人笑起来的模样,却与宋誉启的神态几近无一不同,不由得让人猜想他年轻时的风姿。 焕帝笑得缓了缓才道,“你倒是有理,自个儿偷偷和媳妇逃了宴席,若是再迟一些,朕怕是今日也唤不到你了。” 陆明钦垂眸不语,另一边有宫女到他身边想为他摘下披风,却被他略抬两指拒了。 焕帝知他没打算久留,可在看到他对自己的心思无半分遮掩时忍不住又笑,“如今连半分面子都不愿给。” “圣上唤我来想必不是为了叙旧。”陆明钦静静地看着他,墨黑瞳仁沉寂,“是为最近搜查到的反贼吗?” “行了——”焕帝沉沉打断他,他又低下头写了半个字,语气稍缓了些,商量道,“张忠德那事,便先由朕扣下可好?” 他说起这事来,眉目也不自觉泛上几分感慨,“到底伺候了朕多年,虽说如今被查出谋逆之事,但到底都是没影的事。” 陆明钦闻言垂眸无声笑了笑。 圣上虽不喜张总管行事乖张,也埋怨他过于偏激,总是因仇恨而偏离原定的计谋,譬如对秦奕药物变本加厉的掌控,譬如当初差点杀了陆明钦。 若非张忠德过于迫切,陆明钦也没能那般顺利发现此事。 原先他还有心思与焕帝周旋,可如今局势有所不同,再藏着掖着,太子那边不可谓不被动。 “张总管自不可能是所谓反贼,”陆明钦眉目波澜不兴,意味深长道,“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话音落地,焕帝眉眼一厉,他目光如刀,瞬间显现出先前未有的锋利感,“从瑾这是何意?” 陆明钦捏了捏腰间的香囊,才压住心中想要撕破脸皮的暴虐,于他而言,这些人虽都无关紧要,可有时还是会下意识泛上恶心。 他缓缓抬睫,声音平静,“事到如今,圣上也不必隐瞒了,您该担心的是,此事若被太子知晓,又该如何?” 宫女在先前见势不妙早已偷偷潜出去了,此刻屋中仅有两人,窒息的沉寂瞬间弥漫至每一处。 笔杆被捏在手心里不住发颤,焕帝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高大挺拔,成熟稳重。 他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好几年前他的模样,有些后悔养虎为患,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陆明钦自幼聪慧,当年因自身的才华被大学府山长看重,破格提前入朝,可镇国公手中实权早已被剥夺,又怎愿助他一臂之力? 少年根基薄弱,不免受到诸多针对, 正巧当时焕帝头疼于世家与勋贵间的平衡之道,手头还缺一把刀, 陆明钦虽说不是孤臣,可他不受镇国公看重,身份不尴不尬,两边都瞧不起这个“野种”。 更重要的是,他自行请缨来做此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