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被人生生地扯断似的,一片血肉模糊。 这个头,薛迟是认得的,他脱口而出:“阿史那摩!” 严兆恭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喜悦之情,他反而差点落泪,抱着那个头,“噗通”一下,跪倒在秦玄策的面前,颤声道:“下官无能,无颜面见大将军。” 秦玄策心里一咯噔,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严兆恭的脸涨得又黑又红,愤恨地道:“魏王持天子手谕,强行征调了城中泰半兵力,两日前出城奔赴定州去了。” 他突然伏地痛哭失声:“我没用,我拦不住他,我对不住城中百姓,对不住严家的列祖列宗,我该死啊!” 秦玄策来回千里奔波,已经三天不曾阖眼,此时恍惚有点眩晕的感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耐地闭上眼睛。 周围的士兵来回奔跑忙碌着,战马不耐地刨着蹄子,发出“咴咴”的鸣叫,城门不远处,百姓们聚集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吵吵嚷嚷的。 一片喧哗中,严兆恭的哭声依旧显得刺耳呕哑,十分难听。 秦玄策生平最恨人哭哭啼啼,对阿檀他还能忍,对严兆恭这样的粗鲁男人,他没什么好忍的,他马上睁开了眼睛,一脚踢了过去,怒道:“闭嘴,吵死了,起来说话。” 严兆恭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疼得一呲牙,倒是不哭了,狼狈地爬了起来,道:“大将军虽斩杀阿史那摩,但无济于事,如今凉州空虚,人马不足八万,败局已定,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下官不敢拖累大将军,还是如魏王所言,请大将军至速至定州汇合,待朝廷援军到后,再做图谋。” 秦玄策戴着龙鳞重环纹的虎面头盔,盔沿低低地压在眉梢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他的脸上沾着斑驳的血迹,表情模糊不清,他的声音淡漠,也听不出喜怒:“你呢?” 严兆恭摇了摇头:“我家园在此,城中百姓皆为亲族乡邻,我身为凉州刺史,万万不能背离,愿率城中守军以死尽忠。” 秦玄策的目光又落到薛迟身上:“那你呢?” 薛迟的伤还没好,在随从的搀扶下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脸愧色:“此事说来原是末将造孽,不该将魏王带来此处,如今追悔莫及,末将已经弃了庐州,若再弃凉州,只怕将来要遭天下人耻笑,愿死守凉州,与严大人共进退。” 三千玄甲军如今只余两千,他们沉默地守在秦玄策的身后。 秦玄策不说话,他忽然闻到了一种味道,米面煎烤的味道,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甜,这是一种食物的焦香,从空气里传来,若无若无,却勾人得很。 秦玄策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他抬起头,左右寻觅了一下,很快锁住了方向:“那边,在做什么?” 那里围着大堆人,互相推搡着,歪歪扭扭地排成一条长龙队,一个个踮着脚张望着前面,隐约还听得人在嚷嚷:“那个,你没登记名册,不算数,走开走开,没你的份儿,别想占便宜。” 严兆恭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抓了抓头:“呃,那个,城中兵力不足,我临时征集百姓入伍,那边是个征募点。”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百姓心系家园,同仇敌忾,十分踊跃,来的人有点多。” 秦玄策把牵马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士兵,大步地朝那边走去。 越到近处,香气越明显,又酥又甜,闻着那味道,几乎可以想象面饼在酥油里煎成金黄的模样,奶酪抹上去,溶化在锅里,还有芝麻或者松子撒在上面,沾了白糖,直勾人肚肠。 秦玄策一袭战甲,满身血污,严兆恭在身后恭敬跟随,众人被那种凶煞的气势所震慑,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那里搭了一个木棚子,棚子下面支着锅灶,锅里煎着面饼,酥油欢快地“滋滋”作响,冒着热腾腾的烟气,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香甜起来。 站在棚子下面做煎饼的人果然是阿檀。她穿着一身印花蓝布裙,头上包了一块青花帕子,斜插一根木簮,把乌羽般的青丝盘缠了起来,宽大的袖子用臂绳挽起,露出两截莲藕般雪□□嫩的手臂。 晋国公府富贵熏天,纵然是家中奴婢,日常也是一身绫罗锦缎,秦玄策是第一次看见阿檀这般模样,在灶间忙碌着,活似一个小村姑。 这是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在铁马兵戈中显得格外生动鲜明。 阿檀一手持勺,一手持箸,飞快地在锅里翻动着,很快将一块香喷喷、金灿灿的煎饼铲了起来,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了,脆生生地道:“好了,下一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