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本就花木扶疏、亭台精致、水岸绵延,花匠们奉了大将军的命令,以重金购来数千株珍稀菊花,布置在园子里,浓浅得宜,疏落有间,又在湖边临水支起许多镂空画屏,花枝缠绕其上,倾泻于地,中间透出灯火,似波浪起伏,繁花成海。 相携走了片刻,秦玄策见身畔一株菊花开得正好,似粉云团晕,便顺手折了下来,插在阿檀的发髻上:“来,给你戴花儿。” 阿檀又想起了上巳节那日,他将芍药插了她满头的情形,不由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人家好端端地长在枝头呢,你折它作甚。” “哦,原来你不爱这枝。”秦玄策若无其事地道,他略一抬手。 长青马上挑灯上前:“二爷有何吩咐?” “这一大堆的,哪株最名贵?” 长青叫了花匠来问。 不过片刻,花匠们抱着三盆花,恭敬地捧了上来:“启禀大将军,若以名贵来论,莫过这三种,绿牡丹、垂珠红梅、墨染。” 绿牡丹花色碧绿如玉,形似牡丹,雍容华贵;垂珠红梅花瓣重叠细长,尾梢卷起,恰似垂帘珍珠;而墨染则如反卷荷花,姿态妖娆,花瓣细薄如纸,墨底透出朱红色,似水墨与朱砂晕染,十分别致。 花匠又道:“小的们寻遍长安、新丰、渭南诸边州府,绿牡丹与垂珠红梅不过得了两三株,而这墨染更是难得,只此一株,此花灯下看是一色,月下看是一色,光越盛,则色越艳,至于白日里,又是一色,似朝霞泼墨,层云尽染。” 长青挤眉弄眼,拍了一句马屁:“可不是,也只有这墨染,不似等闲颜色,才配得上我们家阿檀姑娘。” “不错。”秦玄策颔首,折了一朵墨染,插到阿檀的发髻上。 阿檀怪不好意思的,悄悄拿手指头戳他:“都说了,那花是难得的,只这一盆,你今日折了,明日就没的看了,岂不可惜。” 这一株墨染可值百金,统统就开了四朵花,就这样给折了一朵,几个花匠在边上十分心疼,捧着花的手都有些抖。 秦玄策却不在乎,又折了两朵插上去:“这花簮在你头上,是抬举了它的身价,有什么可惜的,今日你看到了,赏玩了,也就值了,何必管明日。” 阿檀害羞起来,抱着头躲闪,却架不住秦玄策兴致来了,把这几盆菊花都折了下来,插了阿檀满头,真真花枝招展,冷艳重叠,人间秋色覆青丝。 阿檀觉得头都被压沉了,娇娇软软地抱怨:“二爷就爱作弄我,太重了,我走不动路了。” 因她娇气,偏说走不动路,秦玄策就扶着她登上园中凉阁,坐下来赏菊。 那阁楼本是纳凉处,以湘妃竹构筑,居于园林中央,架高一层,凭栏四望,园中景致一览无余。 阁楼宽敞通透,四面无壁,饰以云缕鲛纱与淡金珠帘,夜风吹过,轻纱飘拂,珍珠摇曳,灯月阑珊,隔帘菊花影,恍然婆娑如梦。 地板上覆盖着银灰色的貂绒毯子,秦玄策席地而坐,阿檀窝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温顺的猫。 秦玄策给猫撸了两下,她软成一团,用妩媚绵柔的声音哼唧着:“痒,别弄我。” 听得秦玄策心也痒了起来。 奴婢们奉上了点心和茶饮。 秦玄策亲自动手,给阿檀斟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喂她喝:“今晚就让我来伺候苏娘子,如何?” 阿檀蹬鼻子上脸,就让秦玄策伺候着,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抿着,娇柔又懒散。 茶是石榴汁浸泡菊花瓣,花香淡雅,一点微甜,阿檀慢悠悠地喝完,用脚蹭了蹭秦玄策,吃吃地笑道:“苏娘子要吃点心,那伙计,快为我取来。” 秦玄策今夜乐得纵容她,拿了一枚花糕,还要掰开小块小块的,托在手里喂她,就跟喂鸟似的。 “今天叫了尚食局一个姓朱的厨子做了一些细点,听说他是内廷点心第一把好手,来看看,这味道如何?” 莲花糕捏出了十二个褶子,蜜渍的芙蓉花瓣卷着松仁馅,带着酥酪的奶香,吃在口中,先是一层薄薄的嫩滑口感,咬下去,又有酥脆的嚼头,叫人欲罢不能。 阿檀点头道:“果然是朱师父的手艺,我差他远矣。”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