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眉宇间煞气未退,他的目光近乎凌厉,或者是狂乱,一瞬间如同弓戈利剑一般,扑面而来。 阿檀被这锐气所迫,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傅成晏霍然又止住了。 他看了阿檀一眼。他和秦玄策是同类人,执掌千军、叱咤疆场,有山岳之威,当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一种风雷压顶的气势,叫人胆寒。 胆小的阿檀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崔则心细,见此情形,立即上前出声阻止:“成晏,你吓到孩子了,你先冷静一下,别心急。” 傅成晏粗粗地喘了两下,他有些喘不过来,甚至咳了几声,但他很快就止住了,恢复了镇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崔则略一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宫人见武安侯出来,纷纷俯首,退到两侧。掖庭令心惊胆战地侍立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秦玄策在稍远处,沉默地站着,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武安侯家事,他一介外人,不便插手,无论心念如何,此情形下,只能远远地看着。 而这时,傅成晏径直走过来,到了秦玄策面前,一撩衣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饶是秦玄策眼疾手快,也来不及拉住傅成晏。 秦玄策急急俯身搀扶:“傅侯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傅成晏默不作声,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行动向来干脆利落,不待秦玄策扶起,他已经“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端端正正,结结实实。 秦玄策吃了一惊,马上跪下:“不敢当傅侯如此大礼,折煞玄策了。” 傅成晏抱拳,一脸肃容道:“傅某无能无用,枉为人父,可怜小女离散十九年而不得知,幸得大将军援手,使傅某不受奸人蒙骗,此高义,铭感五内,请大将军受傅某三拜,略表心意。” 秦玄策不敢受,坚持回了三拜。 少顷,两人起身。 傅成晏的脸色更加冷峻了,他年轻是个难得的美男子,长眉凤眼,如今上了岁数,平添一股肃杀之气,只觉得更加凌厉,如同剑刃。 他点了点头,道:“谢已经谢过了,那么,接下来……” 猛地一拳挥出,重重地砸在秦玄策的脸上。 秦玄策闷哼一声,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口中泛起了血腥的味道。 傅成晏怒目圆睁,声色俱厉:“我的女儿,你居然使她为婢,百般奴役,我今天要打死你,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扑过去,提拳又打。 赳赳武夫,大抵是不讲理的居多,譬如秦玄策、譬如傅成晏。 傅成晏既因此事返回长安,自然已经查询过阿檀的身世,知道她先前是晋国公府的奴婢,还是秦玄策的……通房丫头。 傅成晏当时没有发作,直到此刻,突然翻脸。 秦玄策措手不及,被打得连连后退。他既为大将军,勇武无双,面对傅成晏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但是,几次握住拳头,都不敢挥出去,也说不出缘由,居然还有几分心虚,只得抱着头,弓着腰,护住要害的地方,一声不吭,任人打。 傅成晏下手极重,确实如他所言,是往死里打,若随便换个人,八成已经不行了,也只有秦玄策体格骁悍,还扛得住揍。 没人敢过来劝,也没这个本事劝。傅成晏拳拳到肉,招招凶狠,拳头挥舞下去,带起凌厉的风声,呼呼作响,听过去叫人心惊胆战,周围的宫人恨不得把头插到土里去。 屋子里的阿檀和崔则听见动静,赶了出来。 阿檀看得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二爷……傅、傅侯爷,你们别打了,快停手吧。” 秦玄策十分恼火,他怎么停手?他根本没动手! 阿檀那一声先叫了“二爷”,后面才叫了“傅侯爷”,只是……“傅侯爷”而已,傅成晏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手也更狠了,好似滔天怒气无处发泄,疯了一般地痛揍秦玄策,打得秦玄策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那般凶悍的场面,阿檀不敢上前,她情急之下,抓住了崔则的袖子,颤声哀求:“大人、大人,求求您,快请傅侯爷住手,不能打、不能再打了,他要把二爷打死了,求求您了。” 这可怜的孩子,急得脸都青了,崔则看了不忍,其实他本来不想劝的,甚至觉得多打两下才好,但这孩子这么说了,他只得勉强上前去,拉住傅成晏,言不由衷地劝说。 “算了、算了,若不是大将军告知,你我此刻还蒙在鼓里,如此,便罢了,好在孩子找回来了,其他的不去计较。” 傅成晏眼中带着浓郁的血色,在崔则的拉扯下,恨恨地停下了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