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行人过往,阿檀国色天姿,崔明堂私心不欲被外人所窥,将手中的绢纱罗伞移下了一点,半掩住她的面容,温和地道:“风虽清爽,这会儿却有些日头出来了,表妹娇弱,不如坐上马车?” 阿檀有些赧然:“不用,我原只是想随便走走,偏偏父亲不放心,要把大表兄叫过来,显得我矫情似的,事事都要叨唠你,很是过意不去。” 她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和枝头的燕子差不多,哝哝婉转,惹人怜惜。 至少惹崔明堂怜惜。 因为这些日子阿檀有些远着崔明堂,他登门两次,她皆托辞不见,崔明堂遂央了傅成晏,今日趁着天大晴,邀阿檀同游曲江岸。 丫鬟们很懂事,都缀在后面远远的,于是,连打伞这样的差使也交给大表兄了,大表兄十分乐意。 他执着伞,替阿檀遮住耀眼的日光,望着她,清了清嗓子,道:“阿檀,这几天,我想了一下,有些事情想……” 话才说到此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以及行人的惊叫声,骤然喧哗起来,崔明堂收了口,回头看了一眼。 但见远处尘烟滚滚,铁骑无数,带着千钧雷霆的气势,奔腾而来,惊破了这青山绿水的幽静,百姓们惊慌失措,纷纷躲闪不迭。 铁骑转瞬就到了近前,骑兵披饕餮重甲、持横刃长戈,连战马的身上都覆盖玄铁的鳞甲,煞气腾腾,宛如临于两军阵前,当先的骑士一声低叱,行进中的士兵齐齐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这一队人马不知有多少,黑压压的,将这一片江岸堵得满满的,恰恰把崔明堂和阿檀堵在了正当中。 那领队之人更是一马横跨,直接杵在崔明堂的面前,他身形高大魁梧,气势威严凛冽,便是在这一众兵马之中也显得格外突出,如同一柄锐利的剑,刺破出来,令人眉睫生疼。 除了秦玄策,还会有谁。 他骑在黑色的战马上,居高临下,俯视崔明堂,那种目光,如同赤血黄沙中刀剑掠过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阿檀吓得倒退了一步。 崔明堂却神态自若,他上前一步,将阿檀护在身后,抬起头来,对着秦玄策,不亢不卑地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不知崔某犯了什么过错,令大将军率部阻我?” 秦玄策面无表情:“大道朝天,你走得,我也走得,我独爱这曲江风景,今日就在这里散步,有何不可?” 果然是大将军,很有气势,把仗势凌人的味道发挥了个十足十。 后面一骑飞驰,赶了过来,勒马停住,马上那人还斯文了一些,对崔明堂拱了拱手:“崔少卿有礼了。”他大约试图打个圆场,“哈哈”干笑了两声,“这个……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崔少卿也来此游玩,不如,大家一起走走?” 崔明堂认得此人,乃是神武军中的轻车校尉周行之,与秦玄策一向交好。 崔明堂彬彬有礼地谢绝了:“不敢打扰两位大人雅兴,两位大人请便,崔某这就告辞了。” 他回头对阿檀柔声道:“既然这边人多,我们不和人家挤,换个地方可好?” 阿檀自从秦玄策来了,就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比小鸟也大不了多少,又娇柔又温顺。 曾几何时,她在他面前也是这般,羞羞怯怯,抬头一笑都要红了脸,而如今,这般情态却都做予别人看了。秦玄策捏紧了缰绳,手中青筋凸起,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 崔明堂不和秦玄策争,既然江岸边走不得,他就带着阿檀去了曲水畔的登云楼。 此楼临水而建,取“登云”之名,上可眺望两岸青山,下可俯视一江碧水,风景可谓独好,历来为达官显贵所喜,好来此间喝酒饮茶。 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见惯了那些大人们,对其中常来的几个还颇为熟悉,此时见了崔明堂就迎了出来:“崔公子……哦,不对,要唤做崔少卿了,许久未见您过来,实在叫小的想念不已啊。” 崔明堂和气地道:“今天过来喝个茶,我表妹跟着,劳烦掌柜,我要你们这边最好的雅间,宽敞、透亮、能看风景的。” “好说、好说。”掌柜笑眯眯地应了。 傅家的一干随从方才被玄甲军隔开了,这会儿也绕过重重兵马,跟了过来。 小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