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耐心耗到见底——明明她已等待了近百年,然而当人族近在眼前时,她却又连几天都等不下去。 她让当地伙计去拿了针线工具与一方素帕,阿丝被请到内屋里,跪坐时紧紧捉着自己的衣角。卓华看着眼前小娘子瑟瑟缩缩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没想到阿丝竟缩着脖子开始道歉。 「没事,只是想起一个故人罢了,并非在笑你。」卓华安抚。千人千面,她不嫌阿丝怯弱,只觉得有趣——曾经全倾朝野的太子也有这么一天?要是桂英知道的话肯定会被自己给气死。 「大人有没有想看的纹样?」阿丝拿了针线,小心地问。 「你擅长什么,就给我看看。」卓华把阿丝留在内屋里,自己回到店面,其馀的伙计全被她遣出去,不让人打扰。 不到一炷香时间,卓华便收到一方绣着桃花的帕子,桃花蕊黄瓣白,沿着一个角绽放,偶尔几瓣落在边缘,好似春光烂漫被纳于经纬中。 此前她从未对衣着上心过,不过当一件事物的品质远远胜于同类型的存在时,其中优劣是连门外汉都能一眼辨识出的——手中的帕子便是那样的存在。她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会,故作高深道,「嗯,针法细緻均匀,绣得很好。」 然后又问,「怎么会想绣桃花?」 阿丝听到讚赏安心地笑了笑,这才敢抬头与卓华对视,「我的老家后门种着一棵桃花,我最喜欢的花也是这种白色的桃花。」 笑意再也无法隐藏,抿着的唇角弯了弯,勾起一抹春色,「你我果然有缘。」 阿丝看呆了,竟没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正慌张想道歉时,卓华又端出老闆的架式,「你以后就替我做事吧,我用的料子昂贵,不好常常挪动。你得过来商行做工,可以吧?」 阿丝连忙点头答应,卓华问,「工钱你想要多少?」 「这......」阿丝嚥了嚥口水,「刚才商行的先生说了一千文,不知还算不算数?」 「一千文,够吗?」卓华对数字完全没有概念,用招工将人钓来的计虽是她想的,工钱的数字却是当地伙计提的,谁知道有没有亏待?她问道,「是否要再多一点......一两银够吗?」 一两银都够一家子用一年多了,阿丝以为老闆在反讽,慌忙一拜,「愚妇不敢!五百文就足够了!」 怎么还变少了?卓华皱起眉,严肃道,「还是太少?十两够不够?」 当墨仔听到争执声进门查看时,师父正漫天涨价,而阿丝诚惶诚恐地低头求饶。他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只好劝师父别说了,叫上阿丝和当地伙计商量好工钱便放人离开。 阿丝满心欢喜,在家门口又遇到阿善,当即将好消息跟她说了,两人欢天喜地地约好下个月阿丝要买白米煮给两家子吃。阿正被寄放在阿善那玩耍,顺便一起回了家。 「去哪了?」大武不知醒了多久。他坐在被铺上,唇边靠着小杯,一如既往。 阿丝跪坐在他面前,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交代了。 「一千文?」大武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哪来的傻子?用一千文顾你,这傢伙一定会赔光。」 阿丝没有吭声,往杯子里又倒满酒——她一点也不想丈夫继续喝下去,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以前大武会软声软语地哄她开心,就为了喝一杯她倒的酒,如今杯中若不是满的,碎裂的酒杯就会砸到她或阿正的头上。 一开始的大武滴酒不沾、谈吐温和,还与那商行的老闆几分相似,是她娘家相中的俊材。她还记得出嫁前娘亲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跟着这人不一定会大富大贵,但至少他待人真诚,她后半生会过得幸福。 娘亲说得一点不错,她过得很幸福——像她这样无才无德的人,若不是大武,又有谁能容得下她呢? 「好吧,你也该对这个家有所贡献。」大武仰头便乾了杯底,钱是实在的,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去赚那个傻子的钱吧,明天我就要喝不参水的好酒。」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