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大军不可能这么快进京,必然是一早就在京城附近了,你之前说的暂且不能告诉我的事,是不是就是这事?” 谢十一赶车赶得快,马车颠簸时,车帘晃动,日光照进车内,樊长玉一身狼狈,晕开一圈淡金色柔光的长睫下,眸色却愈显纯净明澈。 谢征单手撑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她,眼神幽深漆黑,不答,反扬起手上的东西问樊长玉:“这是什么?” 樊长玉看着他手心被鲜血濡湿成一团的东西,这会儿才觉着难为情起来,好在一张脸沾着血迹和汗渍,已经脏得不能看了,脸热起来也能被掩盖下去。 她轻咳一声,别过脸道:“头发。” 谢征的呼吸不知为何变沉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樊长玉感觉自己额角都能被他视线灼出个洞来,她抿了抿唇,想到削那一缕断发时的心境,又有几分涩然,破罐子破摔一般道:“我听说,结发才能为夫妻,在西苑发现中计后,想着回去找你大抵也是九死一生了,就削了一缕头发。我们拜过堂,虽然是假的,但也是拜天地了,可还没结过发呢。这辈子要是真只有这么长了,结一段发,也算是做过夫妻了。” 谢征粗重的呼吸喷洒在樊长玉面颊上,他沉声问她:“知道九死一生,还回来找我,就不怕?” 樊长玉说:“怕啊,可是我的仇人在那里,你也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去呢?”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想到魏严下令放的冷箭,仍心有余悸:“也幸好,我去了。” 谢征想说她不来他也不会有事,把她从宫城的战场支开就是不想她涉险,和魏严僵持到那地步,也是怕魏严或齐旻还有后招功亏一篑,可是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口酸涨到有些发疼,又像是泡在暖泉里一样酥到发麻,他低下头去,紧攥着她一只手,呼吸一声沉过一声,再抬起头来时,目光无端地变得凶狠起来。 樊长玉被他那个眼神看得心头一怵,正不知自己哪儿又惹到他了,马车便停了下来,她一个重心不稳撞进他怀中,车外传来谢十一的声音:“主子,将军,侯府到了。” 谢征直接拽着樊长玉下了马车,大步往主院去。 谢十一见此情形,原本还想去找府上的大夫,脚步不由也慢了下来,尴尬又为难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 他到底还要不要去叫府医啊? 一进屋,谢征便踢上了门,樊长玉被他推搡着按倒在了软榻上,他就撑在距她不过半尺的地方,彼此的呼吸交缠,他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着樊长玉的感官,他似想吻她,却又突然起身离去,不知从何处找出一把匕首,从他自己长发上割下一截来,同樊长玉那缕被鲜血濡湿的发打成了个死结。 他声线又沉又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想大婚那日再同你结发的,你提前给我了,我便不会还了。”1 樊长玉望着他冷峻的眉眼,明明心中是欢喜的,这一刻却还是突然觉着心中发哽,眼眶隐隐有些发涩,她瞪他:“谁要你还了?” 谢征只盯着她看了一息,就又低下头来吻她,凶狠又缠绵。 刚经过一场戮战,浑身的血还滚烫着,看到她豁出性命来救自己,也听见了她许诺来生的话,胸腔里汹涌的爱意顺着烧得滋滋作响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游走、冲撞,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 混乱之中染血的甲胄从外间一路扔到了隔间的温泉池边上,氤氲的雾气里,樊长玉拿着金创药和纱布靠在池边上给他包扎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时,他另一只手紧扣着她腰,水纹颤动,发根已被汗水浸透,却还是用那幽沉黑稠的视线紧锁着她,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樊长玉倔强紧抿着唇,眼底覆上一层朦胧水色,颈上全是汗,好几次都差点手抖得把纱布掉水里。 后来终于给他缠好纱布,他按着她的后颈让她完全依偎进自己怀中,底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怜惜,眼神暗不见底。 樊长玉撑到最后,力竭只能靠在他肩膀上,恍惚间听见他贴着自己耳畔哑声低语:“长玉,吾妻。” 流淌于薄薄一层筋络中的血液依旧躁动,却又在这片温暖中,得到了最极致的宁静与温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