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似乎也有精力尚存的人,在此刻提高了声问众人:“……哎,你们说,朱刺史当真投敌了吗?那咱们这仗还打什么?” 有人立马接话:“就是,粮草都烧没了,守住了城出不去也是饿死!” “咱们在前边冲,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朱刺史留下的细作背后捅一刀呢!再说,我看咱们这儿都这样了,长安早就完了,不如降了算了!” “是啊,谁当皇帝不是当?又不是外族人打进来要屠城,咱们主动降了,说不定也没什么事!” 两人彼此对着眼色,你一言我一语,众士兵被说得蠢蠢欲动:“那咱们要不——” 恰此刻,城南方向传来咻一声长响,一束烟火升空。士兵们吓了一跳,立马翻身爬起去摸手边的刀。 一旁清点人数的魏寂眼底精光一闪,竖掌打住众人:“不必惊慌,郡主有私事传我过去,我点几个人随我走,其余人就在这儿歇着吧。” 一众士兵松了口气,又瘫倒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拿鸡毛蒜皮的事放烟火折腾人,这永盈郡主果然跟传言一样……” 魏寂安抚众人:“郡主第一次经历这等战事,想必吓坏了,大家多担待。” 有人冷哼一声:“听说这永盈郡主的爹当年可是以文官之身站在城头守城的,有其父也没其女嘛……” 魏寂点了几名士兵,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把着腰刀出了军营。 一行几人刚要踩着马镫上马,忽闻踏踏马蹄震响,地动山摇,如雷奔行。 黑夜里,一线几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甲骑兵潮水般逼近,转瞬间团团包围了他们。 魏寂预感不妙,头皮一紧,一拔腰刀:“你们这是做什么?河东反了,你们河西也要跟着反?” 魏寂身后几名士兵跟着神色慌张地拔了刀。 营里众人听着动静不对劲,一股脑涌了出来,也急急忙忙提刀而上。 对峙间,却见玄甲骑兵后方,一辆高大富丽的马车撞破夜色辚辚驶来,停稳在包围圈外,身姿盈盈的少女自马车上弯身而出,搭着婢女的手腕款款踩下轿凳,端起手面向魏寂:“跟着河东一起反的,难道不是魏长史你吗?” 魏寂握刀的手攥了攥紧,强自镇定道:“郡主何出此言?朱刺史投敌,下官代行刺史之职,所做皆为杏州,何来的反?” 三七坐在马上冷笑一声,朝后一招手:“火烧粮仓,夜闯刺史府,意图挟持当朝郡主与相国之子献敌——这还不叫反吗!” 几名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着推上前来:“大人,是郡主命小的交出烟火弹,好知会您已经得手……” 四下士兵一阵哗然,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掌中的刀犹豫着低了低。 魏寂听着身后的骚动,眸光一紧,面露疑惑:“这烟火弹不是郡主给下官的讯号吗?所以下官才点了人手出营赴命,郡主怎么竟倒打一耙上了?” “看来魏长史最后的人手都在这里了,就剩这么几个,难怪只能靠睁眼说瞎话。”姜稚衣往他身后发憷的几人看了一眼。 活捉她和裴家兄妹必然是魏寂的最后一个计划,魏寂定要点齐人手运送他们出城与叛军会合。那几名奉命活捉他们的黑衣人只交代了城门那头的接应人是谁,却也不知道魏寂身边还有哪些人手。 锁定魏寂简单,但要扫清内鬼——方才她和裴子宋商量过后,决定放烟火引蛇出洞。 魏寂体恤一笑:“郡主可是因朱刺史投敌,便看谁都像叛徒,郡主金尊玉贵,从未见过战事,想必受了刺激,这才生出臆想,下官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营地里的士兵们似觉有理,犹豫的刀再次提起来对准了玄策军。 一阵哒哒马蹄声远远传来,惊蛰回头望了眼,与姜稚衣耳语:“裴公子到了。” 姜稚衣点点头,朝后伸手一引:“魏长史耳朵听不懂,不知眼睛能不能看懂?” 裴子宋勒马停下,冷眼看向魏寂,朝身后的玄策军打了个手势。 几名玄策军将三副蒙着白布的担架抬了上来:“回禀郡主,我等在城北林中发现朱刺史及其妻女的尸首!” 担架落地,白布掀开,三具新鲜的尸首暴露在眼下。朱逢源脖颈血迹未干,至死仍瞪着一双眼,似不敢相信是何人下的手。 一众士兵大睁起眼,又惊又怒,手里的刀颤动起来。 姜稚衣低头看见朱逢源的死状,脸色一白,闭住了呼吸。 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惊蛰抬手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