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身体微颤,一位是她的父亲,一位是她的丈夫,这两个她此生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他们有同样的固执与同样的决绝,她甚至能想像到朝堂之上的面红耳赤争辩之声,也彷彿能望见,那毅然而然撞柱而去的身影。 她的父亲,年过五十却总站的笔直坚挺,总耳提面命夏凊身在宫中要懂以退为进,要懂得没什么事比命更重要。 可到头来,不懂退让与帝皇争辩的是他,放弃生命以死相諫的是他。 贵为一国宰相,却为了入了冷宫的女儿,当一位彻头彻尾的傻父亲。 「朕对不住夏家,对不住你,朕知道,即使发誓朕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候也没想过动夏家,也挽回不了这一切……可你能不能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周允彷彿下了极大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深望进夏凊的眼底,如两道灵魂近距离的谈话,夏凊眼眶微红,双颊流下泪痕,忍不住出声质问:「如何弥补?夏家已垮,父亲已亡,夏家宅邸已生灰,家父坟头已有三丈高,如何弥补?怎能弥补?」 或许是周允的坦承触动了夏凊心中那根压抑已久的弦,重逢以来第一次,夏凊遗忘了周允的帝皇身分,忘却了自己有位身为太子的儿子,只肆无忌惮地宣洩自己的恨意。 周允心中一痛,伸出手,将夏凊拉入怀中,她听着他的心跳,也听见他平静的嗓音在耳边落下:「朕这条命,就当赔给夏家,好吗?」 「什么意思?」夏凊推开周允抬起头,后者事不关己地解释:「左不过我身上的毒,活不过几个月,届时,朕亲自立下遗詔,罪己不入皇陵,公告天下朕当年不听良臣之言的愚钝,既告慰岳父在天之灵,更为未来恩儿起復夏家做铺垫,可好?」 罪己不入皇陵,将愚钝之名公告天下,说着轻描淡写,却註定了留给后世一个千秋臭名。 歷代帝皇,哪一位不想名留青史?哪一位甘愿在史书里被评一句不贤不德?又更何况是背上误害忠良的骂名? 此诺,重过身家性命,不可谓不诚。 「朕知道,过去错误已铸成,人死不能復生,但朕会尽全力去弥补……给朕一个机会,好吗?」 于事无补的道歉,改变不了的过去,可即便于事无补,即便改变不了,道歉,依旧能予人力量,依旧能带来感动。 即便不能得到谅解与回应,可承认错误本身,或多或少已算是一种救赎。 周允高贵了大半辈子,从未如此低声下气道过歉,原以为会彆扭难受,却没想到内心反而松了一口气。 泪珠浸得龙袍渐湿,心上人的温度在怀,自从那夜之后,周允第一次听见夏凊的心声,这一刻的周允想,无论夏凊的答案是什么,他的心,都已经准备好了承受。 即使用生命作为交换,只要能抚平夏凊此时此刻心中随泪水满溢而出的忿怨,他是心甘情愿的。 原来,他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爱眼前的人。 此时此刻周允不由得感谢起自己的儿子,今日一下朝,周天恩便候在周允前往养心殿的路上,携着太子妃和自己请安,并胆大妄为地说了一番话…… * 「儿臣想帮父皇一把,只不过,有些条件。」待周允秉退左右之后,周天恩突如其来地开口,神情似笑非笑,微微扬眉尽显自信,可一代帝皇闻言只是冷笑质问:「朕有什么需要你帮?倒是你,太子妃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是不是想让朕替你善后?」 一旁的洛霜听着这对话有些哑然,一方面是踌躇于周允的怒火不敢开口,一方面是为两人过于直白的对话而无话可说,前者可以理解,毕竟周允对周天恩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认洛霜身分还馀怒未消,后者就令她疑惑了,心随意动,她握着周天恩的手微一用力,示意其注意点。 「这就不劳父皇操心了,毕竟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会照顾。」周天恩回握洛霜的手,示意无事,只是嘴上却没停,话锋一转道:「霜儿也愿意给我照顾,只是父皇嘛……即便有心,却使不上力,不是吗?」 「……」周允脸色一青,警告似的瞪着出言不逊的儿子,只是帝王威严对周天恩一点用也没有,只见他接着道:「儿子也没什么愿望,就希望母后开心平安,父皇难道就想和母后这么不温不火、貌合神离、假意举案齐眉地过一辈子?母后心结不解,父皇一世都别妄想得到母后的心。」 周天恩平平淡淡说完后,见周允意动,微扬嘴角,说出的话带着十足的诱惑力,语气和缓开口:「儿臣有一法子,能解母后心结,父皇不想试试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