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天的太阳着实太好了,好得碧空如洗、目穷千里。她一眼就看见了数里之外低空盘旋的鸽群,它们也的确有着白色羽发,白的发灰。 所以她匆匆挂好枕巾被褥,追着鸽群跑去,她艰难地在高低错落的城市建筑群中寻觅灰白色灵巧身影,绕过六条街巷、穿过七道斑马线。 她最终来到鸽群回巢的厚绿色楼宇前,看见藤蔓掩映处小小的木牌上用黑色蜡笔写着“coffee”。 ——没有任何一只鸽子带她找到这里,她是凭着自己来的。 但是倘若没有那些灰白飞旋的小鸟,她又根本无从找寻。 秦淮没使劲儿便推门进来了,那响声却沉重得出奇,把她吓了一跳。 第一次见面时,白鸽就站在料理台那里,低头忙碌着,明明店里空无一人。 因为低头,她灰白色的短发在本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你会莫名联想到外边灰白色的鸽群,恍惚以为她是鸽子变的人,或是人假装的鸽子。 听到这样大的动静,女子抬起头,露出的狭长眼眸和尖锐下巴同鸟喙更为神似,于是秦淮不得不认定,她应当就是鸟炼的精怪了。 “要喝点什么。” “一杯冰美式……不,我要冷萃。”那时尚值溽夏,她一贯喝美式,但忽然看见同外头挂牌一般质地的小木板上用黑色粗蜡笔歪歪扭扭写着“冷萃限季”的字样,她改了主意。 结果这限季的冷萃做到了秋天。 不同的是,那个夏日午后的柑橘馥郁清凉,而入秋后杯中添了些许金桂淡而幽远的馨香。 后来秦淮便成了常客,不至于日日登门,但隔天搅扰的频率是完全有的。 灰发女子显然是这家冷清店面的主人,她身上笼罩着许多谜团,不只是作为鸽子精。 秦淮只是好奇,绝不会问。 她记得自己是为了追鸽子找到这里,是为了喝咖啡光临这里,她想,人怀揣的渴望与愿景一旦太盛,就会压垮面前平静的咖啡桌。 到那时,自己又去哪里看鸽子飞旋、喝限季冷萃呢? 但是取名,纯属意外。 有回她坐下,熟稔开口,不小心“鸽子”二字便脱口而出。 还好没叫成鸽子精,她庆幸。 灰发店主闻言冷淡瞥她一眼,“我姓白,却不叫鸽子。” “不好意思,我太失礼了!我、我叫秦淮,请问您的名字是……” “白鸽。” “你瞎说!对不起,我不该乱给人取名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白鸽,就叫白鸽。这名挺好——比鸽子好。” 直到今天,秦淮也没能搞清楚她真实姓名。 秦淮推开门,走到阳光仍旧充沛的巷子里,摊开手心 ——一枚咖啡豆。 白鸽的声音自尚未关阖的门内传来: “这回,是真的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