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是什么鲍参翅肚,咱们闻了味也要沾边。”黄侍郎凉飕飕的说。 江海云收回目光,心道,‘这岑娘子的容貌颇为婉约美好,难怪星阔如此喜爱,言行回护。’ 不曾想,岑开致又是食盒又是炭炉的,为得却是明州很家常的一道咸齑黄鱼面。 小炭炉搁在门口生火,岑开致坐在小杌子上忙着,江星阔也不坐,倚在门边等她。 面汤是岑开致早起熬好的,鱼汤面虽不稀奇,但各自做法多有不同。临安的鱼汤面多是剔骨片下,鱼汤再熬了猪骨,不似明州此地,手掌长的黄鱼儿,猪油滑锅,煎得鱼儿两面金黄,沸汤浇入,滚起一锅浓白,慢煲三四个时辰后,再添些墨鱼牡蛎增味,没酱只有盐,调味很淡却又挑出了黄鱼的鲜。 岑开致先盛了一浅碗叫江星阔喝,“鱼好。”江星阔道。 他从前可说不出这许多,顶多是咸了淡了,太甜太腻,尚可不错,难吃撤掉,诸如此类的点评。 如今算是被岑开致教出来了,她笑道:“岑伯让码头相熟的帮闲一早送来的,需得鱼儿足够好才敢这样调味道。” 府衙里给煮得面不差,肉沫蛋丝面,猪油香,面条烂,江海云和黄侍郎吃着也觉得还行,肚饱不费牙,说不出个好赖。 江星阔到明州那天是大暑,查案子细碎繁杂的事情很多,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中伏。 今日晨起还穿夏衣,晚间雨藏在算盘珠的脆响中偷偷落下,一时不察,门窗敞开叫凉风潜了进来,江海云一时间喷嚏连连,用帕子揉了揉鼻子,嗅着门口飘进来的一阵阵鲜香气。 黄侍郎灌了几口猪油面汤,抹了抹嘴,瞧着江星阔端着一海碗黄油满溢的咸齑黄鱼面入座,碗口上方腾起的热气隐隐有了形状。 面是高姨现做的鲜面,煮不糊烂,瞧着铁骨铮铮的极有嚼头,可又吸饱了黄鱼的鲜,一路柔软的下坠,叫肚肠里暖呼呼的。 江星阔的吃相尚算斯文,荀海可就不客气了,唏哩呼噜的声音听得黄侍郎牙根酸。 “大人,身,身上带,带银子了吗?”荀海一边吃一边问。 他结结巴巴,又在吃面,一张嘴忙得很,岑开致替他道:“灶上太忙,整治不出饭菜来,鲁八手下那几个还饿着,我就叫了府衙边上的高升面馆送面来。眼下大约送来了,过会子得结钱去。” 江星阔随手把钱袋递给岑开致,江海云盯着岑开致数银子,就道:“这当口的,可不能人人都吃这黄鱼面啊。” 岑开致笑道:“我晓得,请了面馆担子在前院现煮的,若在高升面馆吃这一碗黄鱼面,少不得要四钱银子,不过也有便宜的,杂鱼小虾汆出来的面汤,拇指大的小黄鱼,不过十文一碗。” 第100章 捶肉汤和桂圆核 江星阔吃面离得近, 面汤都叫他喝下去半碗了,怎么香气反倒愈发浓了。江海云笑着点点头,就觉得自己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 黄侍郎板着脸不说话,岑开致有些吃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就道:“更便宜的也有, 豆芽素面, 三文一碗, 素什锦盘, 五文一碟,高升面馆瞧着招牌大, 但不论是有银子的客,还是没银子的主,这面馆的门槛台阶都踏得起。” 成千上万的银子都不知在哪, 抓着几碗面钱不肯放, 见江星阔眉头微隆, 江海云忙道:“这就不必了,这几日他们也辛苦, 小黄鱼面倒还吃得。” 岑开致敷衍一笑, 也不说话了。 汤面之后, 小厨房还送了一份明州的糯米糕团, 江星阔吃得肚饱, 不吃了,江海云和黄侍郎配了茶吃。 黄侍郎曾叮嘱过,若查出些眉目,即刻送来, 眼下就来了个王书吏, 捧着账册给黄侍郎看。 “怎么还是猜想揣度?铜料的斤两也查不出吗?这种证据, 叫我如何拿去盘问?” 黄侍郎随手将几本册子丢在桌上,饭厅的长桌刷了漆,溜光水滑的,其中有一本小册子就滑到了岑开致手边。 她原想收好退回去,却见那册子的制式有些眼熟,是船坞船工的记录笔法。 “岑娘子,你也好出去了。”黄侍郎见她看那册子,很是不满的说。 岑开致笑一笑,拍了拍江星阔的肩头,起身往外走时,忽对那书吏道:“查过货船的吃水位吗?若那一船都是铜料,下货之后刨去船员身重,依着吃水位也能算个大概。” 王书吏原本垂头丧气的不敢说话,此时叫她点醒了,一把扑过去去拿那册子,嘴里喃喃道:“原是船身的吃水位,怎么记得如此含糊。” “船工自己看的,又不是给官府看的,自然随便些。”岑开致边说边走,已站在院中,所以声音越发轻。 王书吏想让她说得再清楚些,又想着黄侍郎叫她出去,胡乱抱起桌上几本关于码头船坞的账册,紧着追出去了,倒把几位大人撇在这。 江星阔也跟出去了,江海云本也想跟出去,就是见黄侍郎一张老脸怪难看的,想着两家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