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污糟的事情没见过?更何况胡娘子自己也受了不少,他知道那两口的担心,多半还得搁在女孩身上,斟酌了一下,还是多添了一句。 “女孩若是好,年纪越大越藏不住。” 荆方眉间已生出纹路,不皱也蹙。 男孩的路子好找,若是夫妻二人舍得,他可以寻一个厚道的百夫长慢慢□□着,军户日后总离不开这条路子。 可女孩…… 小杂役晓得荆方事情多,有些懊恼还带了沈平的话回来,给他添了许多烦恼,赶紧收拾了碗勺,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生还是睡吧,明还要去秦大人那议事呢。” 小杂役吹熄了灯,可帐外火把摇动,隐隐有光,荆方合了眼又睁开,瞧着这帐顶上迷迷蒙蒙的光晕。 每一夜,他都是在思念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无战事时,秦大人住在陕州城中,荆方始终记得江星阔的话,他不是来改头换面过好日子的,所以这十余年来都住在军帐中。 陕州此地东临崤山,西面函谷关,南雁岭,北近黄河,得此处者,便扼住了关中与中原的咽喉之地,故而金人一直虎视眈眈,这两年更是滋扰频频。 荆方夜里难以安寝,半梦半醒之间,总有那虚妄又真切的金戈铁马之声。 秦大人比不得虞大人那样呕心沥血,文韬武略皆稍逊色几分,不过为人忠厚勤勉,虽有几分优柔寡断,陕州府城在他治下,倒也还算安稳繁华。 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陕州歇脚,周边一带的能卖上价的好货齐聚陕州,虽是贵上一些,但客商东奔西跑的,难道不费上几个路钱? 荆方坐在一匹小毛驴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行进。 小杂役知道他此时心情最好,瞧瞧他这苍白瘦削的模样,还是多在人气足的地方泡一泡,多沾些烟火气,不然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融化在冬日的暖阳里了。 “哎呀舅舅,咱们要是早些时候来就好了。现如今天寒地冻的,石榴早下市了。” 货行的台阶高,少年郎走路也不安分,两阶并做一阶下。 这把嗓子刚脱了稚嫩脆响,已经是沉闷低哑的男声了,与他撒娇的语调不大相称。 不过也能听出来,这少年定然是被宠着长大的。 陕州的石榴最好,饱满丰盈,艳丽甜美,籽肥渣少,不过隆冬时节,自然是没有了。 “回回出来就晓得找各种果子甜嘴吃,就算有石榴,埋在雪罐里带回去也失了新鲜,淮月她什么没吃过,要你个干巴的果子吃?她那般好模样,出身又好,爹升官,娘有财。我偶尔去江府,都能碰见陈家那嫡孙守着她,你要是真有什么想头,这趟回去就收心好好读书,整天上蹿下跳的能有什么出息?” 这声音和絮絮叨叨的语调无比熟悉,荆方一震,从驴背上跌落下去,正好压在那少年身上。 “哎呀,阿伯,是这驴崴了脚,还是你发昏了?” 他倒没生气,有些好笑的揽着荆方的肩头把他扶起来。 两人一对眼,他挠挠头,不解的看着忽然就红了眼圈的荆方,道:“跌得很疼吗?我可给你当垫子了啊,莫讹我!我舅舅在这呢!” 荆方顺着他的转身动作看去,就见多年未见的胡沁正立在他身后,神色复杂。 “楼安,跟掌柜的提货去。” 胡沁的模样没变多少,似乎又长了点个头,气质倒是大变,看上去就是个老道精明又不失利落斯文的大商贾。 胡楼安随着掌柜的去后头了,荆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来,又笑着看向胡沁,道:“多谢你,将他养育的很好,性子真是像你。” “性子是像我,只是长得像你。”胡沁冷冷淡淡的说。 荆方想迈步上前,胡沁一瞥眼,他又卑微的退了一步。 其实这么多年了,胡沁心里真没多少怨恨,他来陕州就想过会遇见荆方,不过他也没特意去寻,明儿他们就要走了,本以为遇不上了,到底是亲生父子,有缘分。 “嘉娘,如何?”声音轻得仿佛自己不值得说起她的名字。 “阿姐住在自己家中,能有什么不如意?我夫人性子温柔,与阿姐相处和睦,小女莲子秉性从阿姐小时候一样,打小就养在她院里。阿姐还要帮我兼管账目,人情往来,忙得很。若不是楼安的样子越大与你越像,她只怕早将你忘了。” 荆方低低的笑了几声,道:“这便好。” 胡楼安很快折返,听他言行谈吐也是大大方方,毫不怯场的,想来是南来北往,胡沁都将他带在身边的缘故。 见胡楼安好奇的打量自己,荆方道:“我同你舅舅是故交。” 胡楼安的目光在荆方脸上凝了一凝,又看向胡沁,依旧笑得舒朗,道:“舅舅,那请不请这位阿伯吃饭?”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