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会被亲生父母接走,可是…… 杨柳不忍地别过头去,谁都不愿意陆决出事。 陆决在来年春日回京了。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颓废,他还如人们记忆中的陆小公子,一身干净的衣服,清贵又沉稳。 只是他始终抱着怀里的一个包裹,去哪里都不肯放下。 小孩子想趴在他的膝上睡觉,他便低着头,絮絮叨叨。 “我见到她了……” “我去刨了她的坟墓,里面尸骨隐约是她的模样,我去触碰她的指尖,去摸她的额头,可她再也不会气愤地打我。” 还记得,陆萦出嫁前夕,她在房内试穿大红的嫁衣,窈窕身姿被华丽包裹,散着一头飘着草木香的长发。 他从窗外看到,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 “阿姐。” 他轻声叫。 自长大起,便有男女之防,即便是亲姐弟,陆萦被他看见如此不成体统的样子,仍然羞得满脸通红。 陆决苦苦藏在心里的情意在那一夜,随着酒意发挥出来,他走进阿姐的房间。 陆萦说,“阿决,夜太深了,你快走吧。” “阿姐,”他走近,像每一次绮丽梦境中一样,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他从她的肩膀探向起伏的胸口,又探向柔软的腰肢,克己守礼的外表全部粉碎,只想将她身上红的扎眼的嫁衣脱掉。 “啪”的一声,陆萦满脸怒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陆决回神,声音脆弱,“阿姐。” 他像幼时在晚来山时,只有他们姐弟两个,他害怕山中长夜,像巨兽长大的口,害怕地想躲进阿姐怀里。 陆萦气狠了:“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要阿姐来教?” “既是远嫁,想来此生相见的机会也不多,希望下次回来能看到阿决娶妻生子。” 她句句都在疏远拒绝,句句都在否认陆决不该有的念头。 她甚至说,此生相见的机会也不多。 第二日她仍然在生气,任凭陆决苦苦哀求,她都不肯看他一眼,就假去了他乡,最终魂断。 陆决摸着小孩子的头,“我都查清楚了,我也给阿姐报仇了。” 他轻声说,“我没有遗憾了。” 江南绸缎商齐鸣玉,早在大婚前就已经被山贼打劫,不幸殒命了。 那日大婚,新郎迟迟未到,也是因为齐家有意隐瞒,想要陆萦嫁过去做冥婚。 他们胆大包天,在陆萦发现真相后,把她关在了柴房中,最终痴傻疯魔,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 到了如今,难得清醒,趁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陆决睚眦欲裂,他不明白,齐家究竟是多大的胆子,能够做出这样疯狂的事出来。 他们简直丧心病狂。 陆决没有理智去思考如何把他们绳之以法,他红着眼睛,杀进了齐家,所过之处,刀下尽是亡魂呜咽。 “我把阿姐带回来了,我要同阿姐一起,她一个人,也会很难过的。” 陆决突然笑了,小孩子睁着眼睛,只觉得难过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点头同意,“阿爹,你不用担心我,你去陪你的阿姐,她一定在等你呢。” “好孩子,”陆决闭了闭眼,“往后好好听你父亲母亲的话,不可顽皮,他们不似我……” 说到这里,已经不必再说了。 在一个寂静的夜里。 陆决备了一口朴素的棺木,自己躺了进去,抱着那个包裹。 “钉棺吧。” 外面的人听到这句话,还是犹豫了片刻,但考虑到他写下的遗书,和给自己丰厚的酬劳,还是咬牙把棺材合上了。 反正他已经服毒了。 年年怪事多,可今年这个尤甚。 黑暗一寸寸铺满整个眼睛。 陆决莞尔,贴近怀里的包裹,里面是阿姐的尸骨,如今,他们离得这样近。 “阿姐,这样死去,恐怕欲念深重,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我爱你,下辈子,几百年后,无论多久,我们仍然在一起。” 恍惚间,他想起幼时,阿姐牵着自己的手,走过晚来山溪水上的石头。 她回头说,“阿决,不要怕,虽然迷路了,阿姐一定带你回家。” 又想起她未出阁前,每一日对坐下棋饮茶,他们静静地坐在廊下,时光若能永远停留那时,该有多好。 陆家又一次满府飘白,纸钱纷飞。 那样进退有度,从容不迫,克己守礼,年少有为的小公子陆决,也殁了。 无人知其内因。 也许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