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仇恨来自于那日午后。 来势汹汹的禁军,铠甲森严,刀口锋利,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谋逆罪臣的余孽,斩之!” 李家叁百多口人,全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与谋逆二字有关系,只有主人家李思楚再明白不过,却只剩无力和悲愤。 想必京中李家所谓的流放处理,最终成了灭门惨案,而所谓司天监口中的帝星将危,也是因为怀疑李家谋逆,却找不出实际证据,索性除之而后快。 早该料到今天的。 京中李家倒了。 他一个小儿子,苟活于乡野之中,又怎么能够明哲保身呢。 只是看到自己刚刚满月的孩子,便不由悲从中来。 李思楚脚步匆忙,抱着襁褓跑到了后院,这是绝路,除非他身怀武功,否则绝对逃不出去。 怀中的婴孩睁着一双黑色的,静寂的眼镜,神色安定,不哭也不闹。 突然,襁褓被整个抛进了水里。 覆盖着碧绿色菏叶的池塘,底下淤泥深深,脏东西包裹住婴孩的口鼻,他哭得满脸通红。 池塘边,血光划过,李思楚倒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长叹了一声,跳进荷花池里,摸出来一个襁褓,那孩子已经窒息溺水而亡,身子骨冰凉。 老将军此时仍是意气风发,他眉头紧皱,本想救这孩子一命,没想到他竟然命这么苦。 也罢,死了就死了。 襁褓重新被扔进池塘里,接天莲叶,将来终要埋葬白骨幽幽。 李殉从梦中惊醒。 他揪住自己的领口,疯狂地咳嗽起来,口鼻之中,淤泥和池水猛灌进来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不该死的! 他应该被老将军救了,从此在军中长大。 可是…… 李殉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想要找出在他身上作祟的九色鹿,这么真实的经历,和寻常的梦境根本不同,他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当时的绝望和痛苦。 他哑声,“出来,你出来。” “是谁?”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女声。 李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蹲在一个地窖中,而不远处有一个铁栅栏,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那种恐惧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仿佛知道他已经醒了,铁栅栏缓缓上移。 李殉早已经不是当初会怯懦沉默地流泪的孩子了,他随手找到旁边的一块石头,尽管面色冷凝,眸中透着阴狠,可脚步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这是因为他最开始胆子很小,随老将军出去打猎时,甚至不敢直接将剑射进猎物身体上,老将军特意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想要训练出他身上的戾气。 低哮的猛兽从栅栏后走出来,最开始是野狼,紧接着是白虎,到后来是巨蟒。 一个个凶狠的,张着獠牙,要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 李殉仅靠一块石头,扭打挣扎,杀红了眼,浑身被溅地血淋淋。 他咬牙把找到的一把刀刺进巨蟒七寸中,终于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地上。 没有了,他记得,后面就没有了的…… “是谁在里面?” 那声柔弱的女声又响起,李殉觉得有点耳熟,眼神木木地盯着地窖的开口处。 过了片刻,露出一张年轻妇人的脸,她看见下面的场景,掩口迅速扭过头去,又惊又惧。 “你,你怎么会在下面,别害怕,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当时还小的李殉想,别救我,不如死了清净。 现在的李殉却是内心震惊,他本来毫无波动的心,因为这个女子出现,泛起了波澜。 那是他幼时对他很好的一个女子,是附近一个酒楼的舞妓,她把他救出去后,看他不高兴,甚至还为他跳了一支舞。 可惜后来此地战乱,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记忆里一般,她找来藤条,把小小的李殉拉了上来,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被咬掉一大块肉的肩膀。 “疼吗?” 她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妹妹,自然于心不忍,把他抱在怀里,“我带你回我那里,找最好的大夫帮你看看。” 李殉在她怀中,感受到了女子轻柔的对待,他突然有些想要流泪,这之后的岁月里,苦心谋划,善用人心,他做尽坏事,发誓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将原来的皇家变为历史废墟。 却怎么也忘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