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钻营这许久,少说半年的心血,却让他抢了风头,必是掐着手心,在心中骂他。 禁不住有些好笑。 可却又依稀想,这情形似乎也不是头一次出现。 沈鸢搬来的前一两年,总是浑浑噩噩地生病,汤药流水似的进到松风院,他不能打扰沈鸢静养,是以并不熟悉,偶尔碰见时。沈鸢有些拘谨,可也曾对他笑过。 可到了后来,靖安侯受封大将军出征的那一年,便将卫瓒带了出去,本是让他在军中守些磨砺,谁知他却实打实混出了头,立了不小的军功。 嘉佑帝膝下无子,却喜他年少,亲手扶起他,许他来日若再立功劳,便予他卫家一门双侯。 彼时周围人皆倒抽一口冷气,连父亲都慌忙劝说皇帝三思。 嘉佑帝却笑叹:“朕虽不曾临边,亦好将才,卫卿善战,瓒儿英勇,昔有王翦父子,我大祁怎不能再有个通武侯。” 王翦父子是秦功臣,封妻荫子,善始善终,这诺已许得很重。 靖安侯承恩惶恐,连声说不敢。 独独他年少气盛,笑着一拜,却朗声道:“来日若功冠全军,必请圣上兑现。” 回来后,便御赐一杆银枪,受封虚衔,又被皇帝点了名,说他年纪尚小,只管读书,不必早起晚归来上朝。 是独一份儿的泼天恩信。 那日阖府上下出来领旨,欢天喜地。 沈鸢那日是怎样反应,他似乎记不得了。 只是自此满京都喊他卫瓒卫小侯爷。 而他出现的地方,也没人能再瞧见沈鸢。 他目光没落在沈鸢身上,却满脑子都是沈鸢的模样。 话转了一轮儿,他终于道:“圣上,臣有一事相求。” 嘉宁帝笑着道:“你开口求人倒少见,说来听听。” 他的眼神落在嘉佑帝手边,行了个半礼,道:“这阵图圣上若瞧完了,可否抄一份儿赐予臣?” “臣前些日子惹了作图人,不敢向他讨要,却又眼馋许久。” 便瞧见沈鸢立在一旁,微微一震,仿佛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卫瓒不知哪来的恶趣味,见沈鸢慌了,自己倒越发得意了,连唇角笑意都扩大了几分。 嘉佑帝一怔,笑道:“你倒会在朕这儿耍贫,人就在这儿,你却要朕来做坏人。” 又瞧了瞧那册阵图,翻了两页,道:“你且等着吧,朕送到兵部去让他们瞧瞧,若真好,也不必你抄,朕做主印了出来,赏你就是。” 便有人将那册阵图取了下去。 沈鸢神色复杂,叩首时额触手背。 是一个端方大礼。 却见嘉佑帝瞧了沈鸢一眼:“朕前儿还听说,你们二人不睦,如今看来,倒是孩子气——如今和好了没有?” 他不想这消息竟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倒有几分惊讶。 沈鸢如今还在靖安侯府,身无官职,并不如前世闹的人尽皆知,这事儿却传进了嘉佑帝的耳朵里。 可见有多少双眼睛,正巴巴盯着他这个小侯爷。 如今想来,前世他的名声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却是歪打正着了。 他正欲开口打圆场,却听见那病秧子蓦地干巴巴开口:“惊寒大度,已是……和好如初了。” 他愣了一愣,忍笑看向沈鸢,却见沈鸢这回没那妥帖的笑意,硬着头皮瘪着嘴憋出一句。 ——没法子,嘉佑帝都开口了,沈鸢还能说没和好不成。 虽是不甘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下了。 还破天荒喊了声表字。 惊寒。 身侧近臣笑道:“这把年纪胡闹,哪有作数的,日日一个府吃着睡着,想结仇也难。想来是靖安侯对世子严格罢了。” 嘉佑帝含笑点头,深以为然。 这般说说笑笑,嘉佑帝示意内侍将书册取走。 临行前瞧了沈鸢一眼,道:“你们靖安侯府,是出人物。” 沈鸢被这一句夸着,却分不清是因阵图,还是因卫瓒,越发窘迫失了方寸。 叩首谢恩时,似是偷偷瞧了他一眼。 他瞧回去时。 又见他深深低下了头。 回程时已是黄昏。 卫瓒他在前头走,却听见外头一声:“小侯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