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换了个思路,待到他再背不出书来,只扭头吩咐沈鸢:“沈折春,你且盯着他,几时背明白了,几时家去。” 这一说,堂里冒出“啊?”一声。 不是他,也不是沈鸢,是唐南星。 先生瞪他:“与你什么干系,你咋咋呼呼做什么?” 唐南星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半晌低下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先生又问沈鸢:“折春?” 还是沈鸢拱了拱手,温声道:“学生明白了。” 卫瓒眼皮跳了跳,跟沈鸢对视了一眼,瞧见那小病秧子眼底的不情不愿。 忽得又乐了。 兴许是过去见多了沈鸢的死气沉沉、如今见他什么表情,都觉得有趣。 待到先生走了,学生也都各自练字背书,沈鸢捧着书坐到他桌案前,却不看他:“我读自己的,小侯爷背书吧。” 两人面对着面,他便抱着胸,盯着沈鸢弯弯翘翘的睫毛看。 少年们正是爱看热闹的年纪,周围隐约有窃笑声响起,他动也不动。 沈鸢这几日待他克制平淡了许多,只低着头说:“背书。” 他笑一声,将书胡乱翻了几页,说:“从哪儿到哪儿?” 沈鸢把他摊开的书翻了翻,见页页崭新,不禁拧起眉来,来指着一行:“从这儿往下,背十页。” 他低头一瞧,没瞧见字,却瞧见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腹有拉弓的薄茧,在眼前一晃而过。 “嗯”了一声,便低着头佯做背书。 周围学生的窃笑没一会儿便消失了,想来是没见他俩大打出手,也无甚趣味,倒是窗外隐隐有鸟声阵阵、微风徐徐,那墨印的字迹越看越像蝌蚪。 沈鸢身上隐约缭绕的药香,也不知何时钻进了鼻腔,教人安心又舒适。读着读着,眼皮越发重于千斤,不知何时,便栽倒睡着了。 他重生后许久都没睡个踏实觉,这一觉是难得的清净无梦,他飘飘然仿佛睡在云端,扯过一块薄棉做铺盖。 梦里似乎有人唤他,他只随手挥了挥。 睡醒的时候,发觉已是黄昏,整个昭明堂只剩下两个人。 他,和坐在他对面的沈鸢。 少年身姿如竹,执卷静读,而他伏案沉眠,醒时不自觉揉了揉眼。 外头是天色擦黑,星子暗淡,沈鸢那卷书似乎已读到末尾了,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带着几分无奈。 他睡得声音沙哑:“你还不走。” 沈鸢看他一眼:“我叫不醒你……你压着我衣袖了。” 他低头一看,果真手里攥着一节柔软的蓝袖,旁边就是沈鸢骨骼清晰的手腕。 沈鸢淡淡说:“我抽不出来,要把衣裳脱了,那姓唐的瞪眼瞧着我,叫我不准损毁你的名声。” “我说那便把衣袖割了,他便大叫,说‘不许断袖,不许断袖’……他近来吃错什么药了?” 卫瓒倒能想象到唐南星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谁知道,别理他。” 沈鸢似是又想到了那场景,竟也笑了一下。 唇畔弯弯的弧度翘起来,旧日冷淡便仿佛让风吹散,只有一双春柳似的笑眼。 他问:“还背书么?我可是一个字都记不住。” 沈鸢瞧了他一眼,说:“太晚了,你回去背吧。” 隔了一会儿,沈鸢却说:“你书背成这样,旬考怎么还能考得好?难不成全靠临时抱佛脚么?” 他瞧见沈鸢垂着眸故作淡然的神色,便晓得是到底没忍住,来试探他的学业。 闷笑一声,含混说:“差不多吧。” 就算没有重生,他在背书上,也的确只有考前最上心。他不像沈鸢要靠科举晋身,便是背的快忘得快,每逢旬考便糊弄糊弄家里人。 只是倒不至于像如今一般忘得一干二净。 这话让夜夜点灯熬油的沈鸢听见了,难免又酸了酸,淡淡道:“小侯爷颖悟绝伦。” 便垂首收拾桌上的书册笔墨。 他暗笑一声,自起身伸了个懒腰,却忽得听沈鸢又问:“卫瓒,你拉弓动作怎的变样了?” 卫瓒这才顿了一顿:“——什么?”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