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但他们,在这山河中太渺小了,他们相继沉默着。却见箫娘由望露门前的小径里走出来,朝亭子里喊:“吃饭了!何小官人,来吃饭,今日是我烧的饭,有你喜欢的油炸鸽子雏儿!泠哥,有鱼、现蒸的!” 小径旁半高的棕竹映着她风牵的水绿罗裙,席泠远远望着,朝她挥手,一行引着何盏下亭去,“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走漏一点风,她闹起来,就是十个人也摁她不住。” “既要送她往杭州,她总是能晓得的,哪里瞒得住呢?” 席泠翛翛尘外一笑,“随便编个慌就混过去了,她有时候瞧着精明,其实是糊涂。” 还差三两步走近,箫娘便毫无顾忌地往他身边蹦过来,吊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往下坠,弯着腰冲何盏笑。那一笑,连何盏也觉得,花萎一瞬,曾记盛开,也值得庆祝。 第79章 碎却圆 (九) 这时节, 洛阳旧谱重翻,又是魏紫艳冠。席家园中未种牡丹,望露窗外, 更是单调,仅仅那一片紫竹林, 嵌在月中, 像幅画,风声恍如洗笔,水墨洇润了一片夜。 月光是冷白的,落在鹅黄的褥垫上,裀垫也跟着白了些, 调和成蜜合色。真像是一抹蜜,箫娘心里甜丝丝的垂着目光, 望着蜜合色的缎子捧着她粉黛的裙,春末的花色, 都在她周遭。 虞露浓走了,妨碍她生活的一切仿佛也都凭空销声匿迹,她怎能不悠然惬意?正哼着一段昆腔, 倏然“啪”一声, 陡地惊心! 回头去看, 是席泠打碎了一只云龙纹汝窑小香炉, 站在那里刚打髹黑的书架子上抽出本书捧着,有刹那措手不及。香灰撒了一地,罩了他半只黑靴。箫娘往廊下拿了笤帚来扫, 指着他的靴, “把脚跺一跺呀。” 他果然跺一跺, 振落了灰, 落回椅上将新抽的书摊开在案面,盯着箫娘打扫,“亏得是小件,要是大件的,譬如花瓶,你该心疼了。” 箫娘抬额剜他一眼,“就这我也心疼!不少钱呢,当心点嚜!”话音甫落,她又暗懊暗悔,为了几个钱又与他提起脾气来,大声小器的,不值当呀。 当下搁回笤帚,走到他案前,搬了根杌凳在对面坐着,胳膊肘撑在案上,支颐着脸,“我脾气又上来了,半点也不温柔贤淑,瞧成日把你吼着,我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你心里怪不怪我?” 席泠晓得她准是又闲得发慌了,她一闲,不是琢磨钱,就是琢磨些不值一提的小小思绪。如今不必计较银子了,自然就一股脑往那莫名其妙的情绪里钻。他心里满是无奈的纵容,便朝那盏银釭指一指,“把灯给我挑一挑,只管闲坐着做什么?” 箫娘乐呵呵地摸了一根细细的银签,挑起那灯芯,火苗子也跟着涨起来。明黄的光罩着席泠半张脸,那山沉水默的半张脸,是她见过最具险势的五官。一想到这人带魂儿都是她的,止不住的窃喜得意。 又观他另半张脸,照旧隐没在黑暗中,眼皮好似抬了抬,有些欲言又止的情状。 但他什么也没说,箫娘只当那是个错觉。她把细长的银签子拈在指间,悬在案上摇晃着,眼珠子也跟着悠悠打转,“你看书也陪着我说说话嚜,一更天没过,我要睡也睡不着,也没个活计做,无趣得很。” 前两日杭州那头回了信,那叫袁会机的同窗倒十分热络,不单愿意照拂箫娘,连此番信去,那头一并寻了处房子。三进的宅院,住的屋舍的不多,却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那头讲,随刻去,家人自去接应。 这时候,虞家那头弹劾席泠的奏疏只怕业已递了上去。席泠默了片刻,趁势阖了书搭腔,“如今元太太不在南京,你拢共就柏家几位太太姨娘要好些,别的,不过是场面上来往往,再就是同徐姑子几个说说话。偏我又公务缠身,早出晚归的,光阴的确难混。这样,你也往外头去走走。” 箫娘初初听,满心欢喜,“哪外头?” “杭州。”席泠把烛火向她推尽一些,光线就离他远了些,不够照明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嗓音,低沉松快里,透着闷,“我有位同窗在杭州包了几处茶山,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