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长兄魏殊恩收敛了那一副歇斯底里的情态,竟然平静得如同不起风波的湖。 “我们兄弟败了。”他像是叙述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眉目有三分冷血,“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看了她,宗政绯红的大势已成,你我皆是苟延残喘之辈,你逃吧,逃去你的江湖,不要再回来了。” “哥!” 魏元朔不可置信看着他,这还是他那运筹帷幄的兄长吗? 他竟然教他逃? “我们还有机会的,会东山再起的!”魏元朔双肩颤抖着说,“我会……亲手杀了宗政绯红!” 最绝望的时刻,原来是哭不出来的,他嗓子是干的,涩的,连出声都费劲。 视线是混沌发红的。 那个解他嫁衣、教他编花灯、更为他造了一场私奔的雪的天子,死了,彻彻底底湮灭在这场箭雨里。 她怎能一分退路都不给他留? 他怎能下贱到相信天子的真心? 小王爷心如死灰,又陷入了一个极端的疯狂境地,他单手抓着腰刀,鲜血淋漓,却不觉得疼,“对,我要杀了宗政绯红,我要杀了她,她该死,她罪该万死!!!” “嘭——” 脖颈剧烈疼痛,小王爷视线一暗,软软瘫软下去。 恍惚间,他又想起她那一句。 “前路漆黑,随我走就是,不会让你摔疼的。” 她骗他。 明明摔得那么疼。 魏殊恩一个手刃劈晕了弟弟,单手揽着,看向应戮仙,“情况变了,这一战,我也许会输得很惨烈。”他沉吟片刻,做出取舍,“我会让人立马带你们出城,离开仪都,他就托你照顾一阵子了,必要的话,让他好好清醒。” 医者抬起长睫,他颈旁雪白,还垂着一条粉黄色的葡萄花穗,灵动得像含春的少女,魏殊恩每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他蹙着眉,有些难以忍耐,“你非要系这种带子?” 应戮仙:“……” 应戮仙淡淡道,“如果你被她捉住,下场应该不比我好,女子衣裳繁复,穿起来比较麻烦,你记得多穿几遍。” 魏殊恩一言难尽。 应戮仙又问,“既然都要败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这名穷途末路的帝王缓缓摇头,“君王,可以退,可以败,可以死于社稷。” 唯独,不能逃。 上一次他尚未弄清情况,为了保全自己,只能退走,还留下了弟弟作为一颗棋子,帮他拖延时间。这一次他的记忆虽然还没恢复,但他知道他是元魏皇帝,魏朝主人,外敌就在眼前,帝京也在他身后,他不能弃城而逃。 魏殊恩留了下来。 他得了先机,破了瓮城,入了城门,但同时也被绯红困在城内,无法出行。 绯红整整围了仪都半年,她很有耐心,在城门外扎起了连片的营寨,种起了菜,养起了猪,她利用水滴石穿的方法,一点一点消磨着魏殊恩的理智,将一头绝世悍兽逼入绝境,然后再慢条斯理品尝着他的血肉。 暴君是不介意生灵涂炭的,何况死的又不是她的人,但魏殊恩是君主,他尚有大局,不能让全城人陪他殉葬。 六月初五,仪都降。 魏殊恩还是向她低头了,他素衣出城,呈上了降书顺表。 “撕啦——” 绯红撕开降书顺表,道了一句,“不诚心的降书,孤不收。” 魏殊恩身边的人敢怒不敢言。 魏殊恩压了压眉,忍了绯红的猖狂。 系统有点害怕:‘宿主,你这样会把男主逼成变态的!’ 绯红:‘那岂不是更好玩?’ 系统回她一串豆豆。 于是从六月初五到七月初五,魏殊恩一共出城六次,每一次的降书都被绯红驳回。 第七次,魏殊恩面无表情,换了一身绛红色吉服,发如墨,肌似雪,眼尾那一颗红泪痣,被日光晒得晕开,燃遍人间烟霞。而前朝的大臣们,则是面带哀色,他们共同抬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连同他们的嫁衣君王,一同送进了天子的营帐。 他们又彼此拭泪,退出了营帐。 当时绯红正在察看山玉国的开采情况,转身一看,那精美华贵的棺材旁,倚着一个灼灼如烟霞的嫁衣美人,他双手甚至还被绳子勒着,垂着眼皮,柔顺得如同待宰的羊羔。 “……嗯?” 她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