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张张嘴,见皇帝难得兴高采烈,便忍住了话头没有扫兴。 再看皇帝龙体日渐消瘦,眼窝面颊深陷,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他是又担心又生气,结果一顿饭下来他动都动没动几筷子,光气就气饱了。 用完膳,从乾清宫谢恩出来,还没走出乾清门,高胡子就忍不住嚷嚷起来。 “太岳,你怎么吃得下?” “天下筵席无过御膳,有什么吃不下的?”张居正拢着在秋风中飘飘然的胡须。 “你少装糊涂,我是说那些厌胜瓷!”高拱瞪眼道:“你不觉得淫邪吗?” “食色性也,君子好色不淫。”张居正坦然笑道:“陛下如今越发有本钱了,舍得亮出他的宝贝招待臣下了,以前都是藏着谁也不让碰的。” “你少在这儿打马虎眼。”高拱又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宫外都传说陛下是小蜜蜂,还好色不淫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在潜邸时就有寡人之疾,现在整天这么耽于女色,龙体能吃得消吗?” “陛下还年轻,玩几年应该问题不大吧。”张居正双手抄在袖子里,淡淡笑道:“再说这些春宫器都是玄翁举荐的陈公公,在为陛下操办。玄翁不妨跟他说说,少寻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引诱皇上。” “陈洪怎么会是老夫举荐的呢?”高拱一阵心虚,他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因为按照次序,滕祥下去应该冯保接班的。但他禁不住邵大侠软磨硬泡,便帮陈洪插了队。 他不知道冯保跟张居正的关系,还在那里撇清道:“我这个吏部尚书,可管不着内廷。只是上次陛下问起,说滕祥那厮滚蛋后,谁来接掌司礼监时,老夫没办法才说,陛下用谁顺手就用谁呗。结果陛下就选了陈洪,也不知道陈洪那货怎么听的,居然以为是我举荐的他,每次见面都向老夫行礼,弄的我有口莫辩。” “原来如此,玄翁清者自清,用不着辩解。”张居正微微一笑,其实他心里老大不快。冯保是他在裕王府时就下了本钱的长线投资。苦熬多年终于当上了司礼监首席秉笔,只待滕祥一走就可以接任掌印太监了。 这个官职太重要了,内阁的票拟需要他来批红用印,方能成为正式旨意。这本就是当初为了制衡内阁的。强势的掌印太监是可以与内阁首辅分庭抗礼的。如果有大学士能与掌印太监联手,那就是事实上的宰相了。 结果高拱招呼不打就让陈洪插了队。这下司礼太监对他感激涕零,他的地位是彻底稳固了。可自己呢?只能憋了一肚子火,还得私下安慰冯保,不知何时才是出头之日? 是以张居正虽然打定主意要韬光养晦、萧规曹随,还是忍不住隐晦的刺了高拱一句。 只是高肃卿素来不吃屈,马上就要找补回来道:“别说我了。你突然在皇上面前,替姓赵的小子邀功,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就事论事罢了,当初交代给他差事,完成了当然要有所表示,不然日后怎么再张嘴?”张居正神色平静道。 高拱眯着眼看他半晌,放怪笑道:“真不是老丈人在给女婿贴金?” “什么丈人女婿?”张居正不由大囧道:“玄翁太爱开玩笑了!” “我怎么听我闺女说,你闺女两年冬天都不在京里了。”高拱嘿嘿笑道。 “她与兰陵县主是手帕交,故而认了长公主做干娘,这两年都陪着殿下去江南过冬了。”这下轮到张居正巴巴的解释了。 “好像那赵小子也在江南,而且是长公主的干儿吧?”高拱一脸八卦道:“挺好,挺好。” “玄翁什么时候也这么闲了?”提起那不争气的闺女,张居正就心头隐隐作痛,他绝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岔开话头道:“咱们还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吧?” “那是当然!”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搭档,高拱扳回一局也就见好就收了。便捋一捋钢针似的胡须,恢复了踌躇满志的神情道:“宣大蓟辽四处,蓟州只不过是头炮,紧接着老夫就要一并解决宣大!” 王阳明曾言,大明虽大,但最为紧要之地四处而已,若此四地失守,大明必亡。 他所讲的四个地方,就是宣府、大同、蓟州,辽东四镇。反之,若解决了这四镇的威胁,北方边患便可宣告基本结束了…… 但自宣德以后,一百五十年来,从来就没有人能办到这一点。 高拱却不信邪,他偏要做到!而且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做到! 不然,他跟那些庸庸碌碌的蠢材,又有什么区别? ps.明天还得继续早起,只能继续两更了……哎,最近事情太多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