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概是这辈子都不再来了吧。 “好,既然这样,那这君子之约,老头子就代表家族,和你刀魔定下了!” “好。” 一路无话,南老叔公的身影在云中越发飘渺,所选的道路,也越发少有人烟,甚至都不能算是路,比如前方云头之下,好似空荡荡的悬崖,其实是一条平坦的石道。 终于,戚笼耳边渐渐听到了轰鸣的水声,由小变大,有点像是瀑布,可是这云中丘是丘陵地势,即没山壁,又没河床,哪来的瀑布? “有的时候,老夫在想,内家拳练到最后,无非是以人身之天地模拟这方世界,可是这世界何其大也,有山川异景,有名胜古迹,耳所闻、目所及,便是一辈子都欣赏不过来了。” 南老叔公难得正经的感叹,“你说,这练武除了徒逞拳勇,又有何意义?” 戚笼沉默了会儿,“山川有险恶穷奇之处,在山骨而不在山石,换句话说,若无人观赏,这山便只是山,一石头堆子而已。” “而这些,或穷奇凶险、或雄伟壮丽、或风光秀丽之景,若不炼拳,又何以融入人之精神中。” “所以并非世界上本来就有山川异景、名胜古迹,而是人想有超越自我之精神,这才有些这些事物,而人如果能够通过练拳做到这一点,岂不是很棒么。” 南老叔公轻咦一声,道: “想不到你这个没什么文化,只会杀人放火的匪类,竟有如此心胸,还真是惊了老夫一脸,怪不得老祖奶奶这么欣赏你,就连蔓蔓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家伙,也会跟你生女儿。” 戚笼有些明白薛白这种总是找打的画风,是从哪遗传下来的了。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对方了,因为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太壮丽了。 只见前方是如山似岳的厚密云层,垂天而下,最近的一朵,距离自己不足一丈之距。 日光洒在上面,大概是因为云层太厚太密,实在变化不出颜色,也没有虹光能从其中射出,所以并没有显出任何颜色,反而多了一种氤氲流转的韵味。 而在沉积云的正中心,先是稀稀拉拉的水珠,然后是淅淅沥沥的小水流,最后小水流化作大水流,积蓄成浪、汇聚成瀑,从云头中砸落下来,与大地交响出雷鸣,复又砸出数十上百道珠帘。 云中流瀑,这大自然的神奇瑰丽,不过如此。 “喏,这就是藏经阁。” 戚笼砸了咂嘴,原来这藏经阁的‘阁’是水阁的意思。 而在这水阁之中,一道道人影潜伏在这‘天之瀑’所制造的水流之中,姿态各异。 “看来,内家拳的拳经,也不是真正的经书了。” 南老叔公嘿嘿一笑:“莫要说笑了,拳谱值几个钱,招式又有什么好学的,要学就学精髓啊。” 戚笼脱了鞋子,挽起了裤口,跟着南老叔公走在水边上,听着对方介绍。 “看到那个像是拿着厕纸,站起来擦屁股的石像没,那是我爷爷,看出他练的是什么玩意吗?” 戚笼盯着那个崩步、弓身、缩拳的身影,正面对着瀑布,纹丝不动,气势好似狂风暴雨,正抗着那迎面而来的汹涌水浪。 虽然只是座石像,但气势与那雷声巨浪相比,竟然半点不落下风。 “这、似是一套贴身锤法?” “没错,就是一套锤法,一共八种劲力变化,迎面头锤、靠身臀锤、蹲身膊捶、粘拿膊捶、双膝两肘四捶——” 南老叔公还想再说些什么,戚笼忽然摇了摇头,道:“不对,不是这样。” 戚笼眼一闭,便看见一位藏发虬须、身材高大的老者出现在视野中,浑身气血一缩一涨,连续缩涨八次,左腿弓蹬,身子横移暴走,拧手做拳背,小臂做短锤,直轰戚笼脸面。 气势缩到了极限,却又在扑面之际,像是整个人踩在了气血地雷上,迎面爆开。 ‘轰’的一声,戚笼脑海一片空白,反倒是小臂小腿上,层层叠叠的筋肉猛然鼓起,像是由无数细小筋络黏成的南瓜一样。 过了许久,戚笼才回过神来,长长吐了口气:“锤有八短,贴身至强,这‘至强’是内家境界!” 南老叔公这下真的惊讶了:“我带过无数晚辈到这里修行,能一眼看出门道的只有薛白这小子,但也只是隐约看出门道,还以为我爷爷真的是在拉屎。” 戚笼砸了咂嘴,环顾四周。 “每一座石像上,都描摹着拳劲、拳意,以及一丝武人最重要的内家精神境界!” “经者,注解也,你以为这藏经阁藏的是什么经,”南老叔公哈哈一笑:“当然是武人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