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喊杀声从世界的一个尽头,传到了另一个尽头。 血水洒满空中,他看到老父亲头顶金色兜鍪,声嘶力竭的大吼。 而他这位满身血污的少将军,被手下亲信抢救回来,哪怕要爬回去再战,也无人愿意和他一起赴死。 兵败如山倒! 那十位冲杀在第一线的敌将,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他的宏图壮志、一腔热血,就被这么浇灭了。 二十岁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一辈子的人上人,然而到了三十岁,他觉的自己人生差不多结束了。 他看到自己被人用刀砍下了脑袋,血水飙飞。 费锦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一抬头,夜色朦胧。 这几年他一直是这样,要么昏沉的睡到晌午,要么一大早就醒来,然后昏昏然的坐到天明。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在疑惑,他的报仇雪恨,到底是真心这么想的,还只是找这么一个借口,苟延残喘的活着,让自己子虚乌有的自尊,多少保留一两分。 费锦走入一间厢房中,厢房应该是很多日没有打扫了,蜘蛛网和灰尘很重,他走到架子前,那里放了一口枪,这一口枪是顶级道器,是他成年时的礼物,仿的是唐国名将单雄信的名枪——寒骨白。 《酉阳杂俎·语资》:‘单雄信幼时,学堂前置一枣树,至年十八,伐为枪,长丈七尺,刃重七十斤,号为寒骨白。尝与秦王相遇,秦王以大白羽射中刃,火出,为尉迟敬德拦斩。’ 费锦摸着血迹斑斑的枪头,猛的把它拔起,挥舞两下,一时间寒光闪烁。 然而仅过三四息间,费锦便开始怅然若失,跌坐在地,那一瞬间的热血如潮水般退却。 门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时间在人失意时,总是格外的漫长,费锦这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心头在苦水里翻滚,一直到敲门声响起。 “少将军,少将军,我家少爷有请!” 镇北伯并非是血裔名族,而是在古国末期,弃妖皇大肆卖官鬻爵,祖上捐的名头。 谁曾想祖辈借此挤不进这名族圈子,子孙却靠此发迹了。 做为‘租界’最大的掮客之一,费锦也是花了大代价,才跟这镇北伯的长子皇甫奇攀上了交情。 他匆匆跟着这皇甫家的仆人来到了一座豪奢的‘花园房’,绕过大门,从给仆人和家犬的小门钻了进去。 对此费锦一贯的习以为常。 皇甫奇开门见山:“天勇军那里出事了!” “什么!?” “所有兵卒全部被转化成尸人、包括民夫、仆从总共不下十万之众,现在正漫山遍野的杀人吃人,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这、公子……这怎么可能呢。” 费锦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众所周知,转化尸武人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被尸血沾染,一种是服食尸肉,这支兵马近三分之一的粮食,不都是你供给的么!” 费锦心一沉,这粮食中的相当一部分,可都是对方从关外、乃至海外运来的,他这是要把自己从中抽出去了! 他目光隐秘的往四周一瞥,果不其然,周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道人影,气势都不弱。 而且对方身后,同样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他面上表情依旧惶恐不安,但是眼中狠意一闪而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爬到皇甫奇身边,抱着对方腿哀求道: “公子,公子,我可是您的走狗,您可千万要在这时拉我一把啊!” “你——” 皇甫奇不屑的一笑,刚要开口,费锦暴起,手中短刀直往对方脖子上插去。 一票换一票,大不了鱼死网破。 皇甫奇表情瞬间变成了惊骇,谁也没想到,这废将军之子一直伏低做小,好似打断了骨头的野狗,如今竟然还有拼命一搏的勇气! 然而背后那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二人之间,短刀毫无阻碍的刺入对方胸膛,然后对方大腿猛的一蹬,直接把费锦踹出三丈之外,腹部剧痛,口吐酸水,脑中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时候,自己连别人一脚都挡不住了么,当年的自己,虽然拳术没达到一流之境,但也是二流巅峰的水准啊!’ ‘可惜,要是警恶刀还在的话,我怎么会自投罗网,哦,对了,警恶刀已经坏了。’ 那人没搭理已经弓成虾子的费锦,手缓缓摸到胸口,缓缓把匕首拔了出来,伤口处好似有一道符光闪过,那伤口就像是被胶水涂了一遍,重新黏合了起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