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场地圭介习惯了放学后空荡荡的家里,习惯了没有零食、玩具、零用钱,甚至习惯于母亲太忙,忘记给冰箱添半价便当和打折商品。 累到回家倒头就睡,睡醒了又要去上班,母亲似乎没力气发现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高,穿不下从前的衣服,食量也几乎是从前的两倍大。 每天中午,学校都会有配餐,这是场地一天之中吃得最饱的一顿。而到了放学,那点东西往往也消化得一干二净。 场地曾饿到喂流浪猫时,忍不住尝了一口从宠物店“挣”来的猫零食。那滋味说不上好吃,甚至带着未加调味的鱼腥味,但等他意识过来,整包鱼干已经被他吃得只剩一条。 场地常喂的叁花猫贴在转角的电线杆上,一双绿眼睛盯着他,它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似是不能理解,面前这个人类为什么今天要跟自己抢食吃。 羞愧的场地丢下最后一条鱼干,连猫都没摸上一把就跑走了。 和Mikey玩的时候,场地圭介也会羡慕他有一个能照顾他的大哥。但转念一想,只养他一个,就已经耗费了母亲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打消那个念头。 衣服、书包、课本,这些都是旧的也没关系,只要母亲还能陪伴自己,他都可以接受。 但是…… 想到这里,两滴大颗的眼泪从场地圭介的眼眶里落下。 正在他对面翻着烤肉的南光看到了,将烤好的肉放进他碗里,问他:“怎么了?”她叫来服务员,讨了一条热毛巾递给场地。 场地摇摇头,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要是光媎真的是我媎媎就好了……” 他说得很小声,烤肉店里人声杂乱,南光疑问地“嗯?”了一声,场地没有复述自己方才的话,而是很认真地说: “对不起。” 南光对此没有回应,只问他:“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 场地使劲地摇头,黑色的短发几乎飞起。 “那跟我去办点正事吧?”南光问,场地说好。 “你先去外面等我,”南光站起身,叫来服务员帮忙打包没吃完的菜品,“我去结账。” 两侧的车窗都大敞着,场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没有街灯的路段,黝黑的树影在月光下好似张牙舞爪地向车子伸出手来。他看向旁边的南光,闪过的灯光照得她表情冷淡又凝肃。 “我们是在去哪啊?”场地感到一丝不安,小声地问道,晚风吹着他的头发胡乱舞动。 “嗯?”单手驾车的南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向右打弯,驶进一条小路,对场地说,“就快到了。” 进入小路后的路况一般,车子剧烈颠簸,场地攥紧了身上的安全带。远远地,他看到高高竖起的铁网,散乱的废弃物和茂密的野草。 熄灭引擎,取下钥匙,南光说:“下车吧。” 场地心中的警铃大作,但还是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南光的步伐。 “光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场地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走了一小段路后,南光终于站定,场地撞到她的背上,又被她推着往前走了几步。 月光下,场地的眼睛艰难地适应着黑暗的环境,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球场,堆满被丢弃的大型家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场地。”南光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场地回头,听到她问,“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是怎么挑选的对象?真的都是随机的吗?” 场地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明所以,他乖乖地回:“……是。”他的宣泄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没经过认真的思考。 “这样啊……”南光发出一声叹息。 “光媎——”场地下意识地又想向她认错,可他刚喊出对方的名字,就感到身体的重心失衡,一只不容抗拒的手推向他的胸口。 场地措不及防,踉跄一下,他脚后似乎有什么障碍物,还未恢复平衡的他摔倒在地,双手摁在破碎的地面上,脚踝搭在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上。 他狼狈地站起来,借着月光,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垃圾堆成的圆环中间。 “嚓——”火柴擦过,发出细小的声响,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南光的眼睛,场地惊恐地看着她,看着她将火星丢到围绕着自己的废物中。 几乎是一瞬间,高高燃烧的火舌堵住了场地所有的去路,他站在其中,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不知所措:“光媎!” 仍旧被他尊称的那个人,冷漠地站在火圈外,火光将她的面孔照成暖色,却没能带给她的声音一点热度: “场地圭介,你随机地伤害别人的时候,有想过、哪怕有一次想过,只要别人想,你也可以成为随机的一个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