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残余酒浆浸着枝条切口,冒出细细气泡。 手机又响。路楠扭头看着那个亮着光的无机物。她知道这些勾缠的信息来自什么人。 新的照片里,小猫正与一黑一花两只猫对峙,书架间隙还藏着一只白的。宋沧终于附了一句话:【我把它接回来了。】 钓鱼的时候,鱼饵很重要。当半小时后,路楠出现在故我堂门外时,宋沧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话。 路楠正要拉开“故我堂”的门,门从里面打开了。宋沧手里举着一根竹竿,很自然地冲她笑笑:“来啦。” 竹竿上勾着一个黑色风铃,几根圆柱状黑色金属。宋沧把风铃挂在屋檐下,风吹过,风铃发出和弦般的快乐乐声。 宋沧为她推开门:“进来吧,它在里面。” 路楠:“……” 一开门,刚才还很怡然的三花瞬间窜上空空的书架顶层。店里其余三只生意猫已经习惯生人,一个个岿然不动,与新房客对比鲜明。 “它有点怕生。”宋沧也不让路楠坐,自顾自弯腰整理书籍,“山猪开了驱虫药……山猪就是果冻的老板,让我先带回来养着。” 从他见到路楠开始,一连串言语、动作都仿佛路楠是他的老朋友而不是新认识的陌生人。三花猫终于认出自己恩人,哧溜跳下,踱到路楠面前。它仰头看路楠,眼睛溜圆,有孩子般的稚拙。路楠搓搓它耳朵,微微一笑。 宋沧:“有茶有咖啡,想喝什么自己泡。” 我和他已经熟稔到这种程度了?路楠一边泡咖啡,一边看宋沧背影。他仍扎着短短一把头发,背脊精瘦,隐隐看出肌肉痕迹。书很多,宋沧戴上了口罩和劳保手套,路楠只看到他还没有被任何事物磨蚀的年轻双眼。那样一双眼睛是可以诱发想象的:想象眼下的鼻梁,鼻梁下的嘴唇,嘴唇与舌头,舌头与齿列,想象他手臂的力气,箍住什么人时多紧多密实。 宋沧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不停响起。路楠扫了一眼,从跳出来的信息提示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沧拿着平板清点书籍,平板也叮叮地响。路楠看见宋沧点开了信息。她还看见宋沧看了信息,抬起头,摘下口罩,认真问:“这个就是你吗?” 只有门口风铃自顾自在风里奏乐。 “……你是不是对我很感兴趣?”路楠抱起小猫,另起一个问题,“或者说,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她满意地看见宋沧的惊愕。 如果宋沧想知道她发生的事情,她可以全部告知,毫无保留。她需要找一个不会带给她痛苦的人倾听原貌。宋沧是最合适的,他明明如此刻意,却又丝毫不让人憎厌,好像什么事摆在他面前,他都可以像擦去灰尘一样简单轻松地化解。用那种略带尾音的说话腔调,用他笑眉笑眼的脸。他出现在路楠身边,好像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等路楠对他敞开。 路楠抚摸小猫的背脊:“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宋沧被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鼓舞了。 他脱了手套起身,坐在路楠身边,用诚恳表情等待下文。路楠的眼眶边缘是红的,脆弱的海棠般的色泽。两个人都把彼此的激动掩藏得很好,但路楠正被一种强烈的、必须要跟谁倾诉的痛苦冲撞胸口和喉咙,声音微微颤抖。 路楠从不认识许思文,她对许思文的所有印象只停留在“文静的、有画画天赋的少女”,她们甚至没有打过照面,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天下午她结束了自己的课,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陌生的许思文怯怯地敲门:路老师。 那时候路楠无法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见许思文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欲语还休,便问:“你好,你有什么事?” 学生认得老师,老师认不得学生,这很寻常。路楠丝毫不觉有异,但少女抬起头时眼里噙着泪,抽抽鼻子小声问:“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这让路楠吃惊了。走进办公室的许思文回头想锁门。路楠犹豫一瞬,没有阻止。能让少女哭泣的、和隐私相关的事情,她在这一刹那想到很多。允许许思文关门,等于营造了可以让许思文放心倾诉的地方。 路楠等待许思文开口。 不料许思文只是哭,捂着脸抽泣。那不是假装出来的哭,她边哭边发抖,肩膀震颤。路楠给她递纸,坐在她身边拍肩膀。许思文紧紧抓住路楠的手,她在确凿地害怕。 无论路楠怎么问,她只是哭,不停地哭,并不说一句话。路楠问不出原因,只好陪着她,心想有个可以哭的地方也行,哭够了自然就会说了。许思文抽泣着问她有没有水。路楠起身走向饮水机,她清晰记得自己讲过什么:“我这里有很好喝的花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