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把师兄抛在脑后,而他也怕……他也怕师兄终有一日会忘了自己。 时空的距离,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小远,你之后想要去哪里?” 种建中终于松开了缠紧的双臂,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他脸红红地抬起头来,看见他颈中的肌肤也与脸庞一样,涨得微红。 “去杭州。家父在那里等着。” “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 明远这可不止是想要把资金池里剩下的都花出去。 他想要扭转这个时空的宿命——虽然不知成败,但是不试一试,总是不能甘心。 至于即将到来的离别—— 明远原本对“感情”这件事是有所防备的,可是如今在种建中面前,却又像是毫不设防般地沦陷了。 种建中却用双手捧起明远的脸,望着他涨成粉红色的白皙肌肤和已经微肿的双眼,放轻声量,温柔地开口: “为什么我们不试一试呢?” “各自去做必须去做的事,却将彼此放在各自心里。” “远之,万里关山等闲度,我就不信,我在西北,你在东南,我们同在宋境,难道还如同隔着迢迢河汉不成?” 种建中说着说着,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似乎他与明远的感情,已成为一种信念。 明远双目凝视眼前那对真挚的双眼,突然低下头去,唇角忍不住扬起—— 种建中刚才就像是在说:你不可能忘记我,就像我绝不可能错失你。 其实明远对自己都没那么有信心。 但现在他真正见证了“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1。 他双手攥紧了师兄的前襟,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种建中顿时大喜。 然而这时他再想要像刚才那样将明远紧紧拥住,却突然感到不好意思,生怕唐突了身前这个红着眼眶,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小郎君。 “咳咳——” 閤子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大声咳嗽。 明远“嗖”地松手,飞快地抬手整理自己的头发、逍遥巾,周身衣物。 种建中则伸出手,默默地帮他把圆领直裰领口的扣子仔细扣上,然后才沉声喝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史尚,他一进閤子,视线在种明两人身上转了一转,仿佛便知就里,唇角笑容勾起,却不点破。 “郎君,王大衙内来赴宴了,苏子瞻公看起来拘束得紧,那边都盼着您去解围。” 明远伸手扶额。 王雱竟然来了,不知是不是为了敦促自己“履行承诺”的。 苏轼一向怕见比他小十多岁的王雱,纵然是他那般乐天洒脱的个性竟也免不了——可见一物降一物,有时确实会产生“无厘头”的效果。 他略想了想,就转头问史尚:“董三娘子在吗?” 史尚点点头。 “那就先请三娘子去我们那一席唱几支曲子吧!” 明远说完,见史尚的视线还未离开自己,只得点点头:“我与师兄说过了话,现在就去席上。” 史尚应声去了。 明远则由种建中帮着,检查了周身再没有什么“破绽”。师兄弟两个,这才一起离开这间令人难忘的小閤子,返回席间。 那边席上,苏轼见了王雱,顿时如坐针毡,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偏偏此前王雱曾代表新党,向苏轼释放了不少善意。此刻苏轼若是再“临席脱逃”,似乎实在是不大像话。 好在董三娘抱着琵琶过来,向官人们盈盈行了一礼,然后随手拨弦,唱起一支轻松愉快的小令。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容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 刚好明远过来,而且为了掩饰他微红的双眼与双颊,随手挥开那柄写有“大食数字”的扇子,权当做便面。 席上众人:……有点应景。 “……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2” 琵琶声一收,董三娘强忍着笑意,起身朝重新入座的明远与种建中福了福。 明远苦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心里想:这可真是应景,自己以后几年恐怕真是“春草昭阳路断”了。 他一坐下,王雱便关切地将视线转过来。 明远疲惫地点了点头。 王雱便似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而席间尚有贺铸等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