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连忙依样画葫芦,学着刚才宗泽的样子推辞,只不过他比明远的年纪略长,不敢说明远是内兄,只好坚称父母已在家乡为他订下了亲事,实在不忍心拂了各位的好意但也只能如此。 秦观相貌出众,人又温文尔雅,且在适婚年龄,马上能够进洞房的那种。因此推却起来比宗泽难度高上不少,饶是秦观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有汴京大户在盛情相邀:“进士郎,进士郎到我们家来看上一眼,看一眼就好……” 明远当然知道不能让秦观去旁人家里“看一眼”,秦观这么秀逸温柔,去了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他刚要拉上秦观就走,忽听身后有人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中个文学进士算什么?将来仕途也绕不开那些文学典籍,也就是个穿官袍的穷措大罢了。” 世人管家里贫穷的读书人叫穷措大,明远因为太富了,从未有幸得过这样的称呼。谁知今日被他听见秦观被人这样羞辱。 “那也是进士,上榜之人照样可以参加殿试,向天子奏对。” 明远伶牙俐齿,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等要是没中,就别在这里酸,要是同上了这榜,那就等殿试的结果出来了再攀比也不迟!” 明远撂下两句话,拉着秦观的衣袖就往人群外头走。 秦观也没想到明远这么仗义,肯帮他怒怼那些无聊的小人,但同时也真的被明远激励到了。 是啊,甭管是不是“特取”的,但只要有殿试资格,就还有向天子展现自己胸中才学的机会。 后面种师中赶上来,欢天喜地地告诉明远:“明师兄,我刚刚看到了……看到了两个同门师兄的名字也在榜上,他们一个是‘农学进士’,另一个是‘理学进士’……” 明远眼中一亮:这太好了! “快走,师中,这些同门想必也在京里,我们去找他们相聚。” 他是真的没想过,素来是旧党中坚力量的司马光,竟然能出此奇招,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他们一行人刚走,吕惠卿与吕升卿从人群里转了出来。 吕升卿脸色上有些不屑,吕惠卿却依旧是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吕升卿此次高中,礼部试的名次在第三十九,因此看不起那些凭着特殊才学,“特取”入朝的“假进士”。 而吕惠卿的心思要更深沉一些:他知道这次改革科举的“新法”,被司马光横插了一笔,画蛇添足了一把。但据说司马光出此建言,也与明远有些关联。 司马光是旧党中坚,吕惠卿是新党中人,并且将明远也看成是了新党的一份子——如此,明远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吃里扒外吗? 因此此刻吕惠卿实在是郁闷——他欲用明远,却又深恐自己无法掌控明远。这种恐惧让他心里那张面孔面目狰狞,表面上却依旧平静。 话说明远带着几个朋友冲出人群,再次被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拦住。 “明小官人,可算是找着您了!” 明远一看见对方的模样,立刻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桩公案,笑道:“管家可是又要将我捉了去?” 这位是宰相府上的管家,三年前,正是这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误当做是王家的女婿蔡卞,“捉”回了王安石府上,才有了后来与蔡氏兄弟结识的一干故事。 此刻王家的管家也笑道:“明郎君真是好记性啊!小人只见过您一面,偏偏您也不肯忘。” 说着,王家的车夫驱车上前,请明远、秦观等人一起上车,车驾慢慢往王安石府上去。 到了王家,车驾却没有在正门处停下,而是绕了个弯子,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管家才请明远等人下车,沿一条小路,进一座小院—— 明远一瞅:这不正是王雱的小院吗? 果然,只见王雱快步迎出来,脸上带着笑容,见到明远,却以眼神狠狠一剜。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