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主李秉常一旦重获自由,就由明远陪着,去阿舒的家乡造访了一次。望着荒村屋檐下挂着的风干田鼠,秉常流泪了,回来之后就问了明远很多问题,多是有关治国的。 而今日,明远在秉常身边,端坐马上,放眼望去:在这一日中,彻底醒来的,可不止秉常一个。 梁乙埋却不耐烦了。 “那就战!” “看看是你那满怀的仁心厉害,还是漫山遍野的大军更厉害!” “屈热遮!” 梁乙埋转头唤道。 梁乙埋身后那名巨汉闻声上前,大踏步走向正在谈判的双方之间。 他的身躯一下子挡住了明远的视线。 明远望着那巨大的身形正在感慨:梁乙埋身边竟有这样威猛的护卫。他忽听向华在身后低低地惊呼一声:“屈热遮?屈热遮竟然到了梁乙埋身边?” 明远有点好奇,悄悄退后两步,来到向华身边,问了那屈热遮的履历。 他听完,屈热遮已经大踏步来到阵中,随手取下背上背着的狼牙棒,缓缓划了一个圈子,似乎在向秉常这边发起挑战。 秉常这边,西夏将士无一敢于上前——无他,这屈热遮看起来太可怕了。寻常将帅,一到此人面前,恐怕都会打哆嗦。 明远转头,与种建中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在种建中的号令声中,四十名手持火铳的宋军出列。 他们列为两排,相互之间保持一定合理的间距,前排士兵半蹲着,后排士兵直立。所有四十人都手持火铳。 种建中一声号令,他们整齐划一地拉下了铳栓,黑洞洞的铳口对准屈热遮。 无论是哪一边,这四十人的出现,都令西夏将帅打了一个寒噤,背心冒出冷汗。 自从宋军出征,五路伐夏,火器的“凶名”就在西夏境内广为传播。 如今人们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天雷”了,也知道用水攻可以让火器的火药失效——可是西夏人很清楚,哪怕你再勇武防护再多,以血肉之躯面对火器,就什么都不是。 梁乙埋赶紧下令:“屈热遮回来!” 庞然大物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流露出不情不愿的眼神,缓缓退回,回到梁乙埋身边。 那四十人见好就收,种建中一声下令,他们纷纷收起手中的火铳,退回阵中。 此刻明远身上也是一样,出了一身冷汗——这四十人手中的,基本上是最后一批火器的弹药了。 种建中带队千里奔袭,辎重补给极为不易。甚至到了最后,熙河路大军都要靠着抢夺西夏大军的粮草补给求生。 火器的弹药所剩无几,明远与种建中商量过,能省着点用,就省着点用。 但即便如此,这些火器,还是以它的悍悍“凶名”,吓退了看起来无比勇猛可怕的屈热遮。 梁乙埋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唤回屈热遮之后,开口冷冷地道:“大王,这样又如何?” “十万大军围困你等,区区四十枚火铳,就可以保你夺得一切吗?” 秉常知道舅舅说得不假,脸色一白。 但他又强词夺理道:“什么叫做‘夺得一切’?我才是西夏国主!你等篡权夺位,妄启战端,这么多年来,累得我大夏国人丁凋零,十室九空……这才是你等要留给我的大夏吗?” 梁乙埋一句话说错,被秉常抓住里的痛脚,脸上不免一红。 这时,梁乙埋身后人影晃动。只见西夏太后梁氏的舆轿缓缓上前。 梁乙埋比出一个手势,梁太后这方面自上而下,全部鸦雀无声,静候梁太后开口。 梁太后温言道:“秉常,别闹!” 她语调温柔,仿佛还是面对当年那个无法反抗的孩子。 “汉人都是骗你的。” 李秉常被她这样一激,突然高声道:“母后,你也是汉人啊!” 秉常转向梁乙埋:“舅舅……国相也是汉人!” “汉人胡人,都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过活,又有什么分别?” 梁太后万万没想到秉常的口才竟变得这么好,更令她吃惊的是,这孩子,如今竟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顶撞她,令她下不来台。梁太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 李秉常却继续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不都在盼着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吗?” 这倒是大实话! 在场每一个人都这么想。 “如今有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方法,为什么还要彼此你打我,我打你,你杀我,我杀你呢?” 梁太后听到这里,突然提高声音道:“胡说!” “这世上的道理便是如此,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总有一方是输家,哪有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这种说法?” 她见到秉常还在对面摇头,眼光顿时变得狠辣。 “汉人就是在骗你!” 梁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