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岑远忙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说罢,他在思索过后又补充一句:我们就随便看看,也不喜人多,船上不用带太多人。 蒋元明应道:行,到时候我看着安排。 岑远再次道了声谢。 一顿午膳从晌午一直持续到申时,到后来老爷子实在撑不住要去午睡的时候才终于结束。 饶是如此,他依旧坚持着要先亲自把岑远和晏暄送到门口。 府里占地虽不大,但空置的厢房还是有的。蒋老道,云生,你们要不也别住客栈了,直接住过来吧。 府内清净,连一点熙攘的声音都无法听见,一时间几乎只有树叶簌簌和池水潺潺作伴。 岑远摇摇头:还是不了,表姐他们好不容易回一次,有我在的话他们怕是整天都过得不自在。 蒋老回道:可 可孩子你要来一次江南岂不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很久以前,在他去北边城镇查看布料市场的时候,顺路去了长安,申请入宫见过一回自己的女儿。 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孙。 在那之前,他总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这外孙的事,例如二皇子三岁时在上元宴上写了一首惊才绝艳的好诗,例如二皇子六岁时初次参与秋狝就拔得头筹 再例如,就在他去长安的前不久,长安拍卖行里拿出了一把宝剑,据说是一位以铸剑闻名大宁的老人所铸。拍卖的当天夜晚,二皇子打晕了皇宫偏门守卫的将士,偷偷溜出宫去,跑去拍卖行高价拍下了这把宝剑。 结果第二日,他一脸事不关己,坚持声称拍下宝剑的不是自己,但经过简单调查,就发现原来他是把宝剑直接送给了别人,而那个别人虽然也没有承认,但脸上的神情完全暴露了整个故事的真相。 于是二皇子最终还是被宁帝关在寝宫里七日,罚抄了二十遍四书五经。 对那时候的蒋老来说,岑远根本称不上是自己的外孙,仅仅只是大宁的二皇子。 他能听说关于二皇子的夸赞,偶尔也能听闻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琐事,但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有诸如自豪或丢人之类、把岑远当作是自己家孩子的情绪。 直到他去了长安,入了宫,用自己的双眼见过岑远、用自己的手抚摸过对方头顶、亲口和对方作了交流。 那一回,岑远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会乖巧地喊他外祖父,会和他抱怨太学堂的太傅说话实在让人犯困,会和他撒娇说自己轻功已经练得很娴熟、身手越发精湛,但依旧打不过晏暄,甚至连个头都长不过对方尽管在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晏暄是谁。 他行商经道多年,最自满的就是一双看人从不会出错的眼,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不适合待在宫里。 自由的大雁不该被捆缚在樊笼长安。 只是再到后来,世人都知道了当初拍卖行的那把宝剑成了大宁最年少的将军斩断匈奴人进犯道路的功臣,成了晏暄从不离身的一把剑,他却逐渐地听不到关于自己这外孙的美言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人口中嬉笑着说出的二皇子啊?唉,江郎才尽咯。 因此这会儿,蒋老还是没有把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说出口,只在岑远疑惑地看向他时无奈摇了摇头。 到了大门,他道:二位回去路上小心,之后等元明处理好船只的事,自会去通知你们。 两人各自应了一声,就让蒋老赶紧去休息吧,不用再送。 安静的弄堂小巷响起吱呀的门声,蒋府牌匾下的大门缓缓合拢。 然而还不等它彻底关闭,岑远突然攥住晏暄袖子,让他等等,随即回头三步并两步地回到大门前。 外祖父! 蒋老正关门的手一顿,又将门推开些许。 我们岑远微微喘气,抿了下唇,说:我们能每天都来蹭个晚膳吗? 话音在巷子中吱呀声的余韵中落下,蒋老愣怔片刻,双唇翕动出一个:好 他像是觉得这声太轻,又重重地重复一声:当然好。 岑远倏地笑了下。 那外祖父快去午睡吧,我们先走了。他道,明晚再见。 那日离开蒋家,要不是因为街上人头攒动,岑远怕是能当街起舞了。 晏暄一手拉住他:这么开心? 那是自然,回家的感觉可真好啊。岑远和他十指相扣着,带着人在街上各式各样的摊子之间乱窜,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这回许久不见外祖父和舅舅,没想到自己还成了舅舅了。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