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因不忿老太太对三老爷苛刻压制,早狠了心往正院里掺沙子。趁着年末忙乱疏忽之际一点点儿的换了老太太的饭菜,又在药膳汤品里多添了几位补药。老太太看似身体一日好过一日的精神,实则早就透支了元气,一旦有个小病小痛的做了引子戳破这层虚气,立刻就显出内里破败药石罔救了。 与虞家相熟的太医自然不是庸医,然一则老太太脉象有力人也爽利,二则老人家的平安脉而已,多少有些这里那里的顽疾,大差不差平稳就行。因三夫人用的法子巧妙,竟骗过了太医的法眼,直至老太太去了才恍然大悟,再顺着蛛丝马迹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 按说到了这一步,大房二房就该拿了三房去见官再顺水推舟的重归于好。然二老爷是个有气性的,既然说了大房的坏话怎么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是以谋害老太太是三房所为不假,但这回的引子一定是大房母子对老太太不恭敬,先把老太太气病了。 大夫人江氏本是后宅女子,听二叔胡扯了许多日已是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本以为有太医并官府出面,总算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谁知这二叔依旧不依不饶,定是要把老太太的死扣在他们母子头上。 天可怜见,她连女儿都反目了,不就是为了保全儿子的前途么?若是被栽上了这么个不孝的罪名,往后虞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何况江氏早被自己亲女儿言语逼迫了好几回,要说没有一点儿意动那肯定是假的。先时有婆母压着不敢违了孝道提出分家,如今却是这位从大房手里强夺了家业的好二叔步步紧逼将人逼上绝路,就别怪她拼个鱼死网破了! “……我母亲居然还有这脾气?”虞枝心一身素服伏案抄经,一边听小崔公公亲自来学舌,手指一抖将一滴浓浓的墨汁洇在了纸上。随手将废了的经文丢进纸篓,慧嫔娘娘搁了笔直起身子好奇问道:“我二叔是傻的么?母亲一个妇道人家连宾客官职怕是都认不全的,就算在前厅哭诉大房的委屈又如何?那许多宾客多是要给二叔几分薄面的,他竟连送客赶人都不会?” “偏巧那日国子祭酒在。”小崔公公飞快的瞟了她一眼道:“孔家最重忠孝友悌,祭酒大人听了大夫人的话便怒了,直说要各位宾客留下来做个见证,免得有孤儿寡母受了欺负也没人主持公道。” “呵。”虞枝心冷笑:“这话换做旁人我当他急公好义,我那位姑父说出来——他可真说得出口。” 国子祭酒孔大人即是孔太傅次子,虞枝心的姑母虞繁便是嫁给了他。上回孔虞氏陪着老太太入宫探视,虞枝心可没少拿孔家抬高大房打压二房的事儿刺他,也不知这位被忠孝友悌死死压住的孔家二房老爷看着同样被忠孝友悌剥夺了祖业祭田的虞家二房老爷,是如何说得出这冠冕堂皇的道理的。 “孔家的家教好。”小崔公公同样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才试探着问道:“只是按说姑太太是出嫁女,国子祭酒就算回去拜祭也与普通宾客差不离,偏这般热心的维护您家太太。不知里头……” “正因为他姓孔么。”虞枝心一偏头,眼中是几分不屑:“姑母自嫁入孔家后可不把自己当虞家人看。二叔投了沈相门下,姑母与他都吵了多少次了。往年老太太在时他俩还存了两分面子上的兄妹情,这回二叔被抓了马脚,孔家能不趁机扳倒他,让沈相少了一支左膀右臂么。” 她不无恶意的揣测:“说不定我娘能出来的这么是时候,说的话能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都是姑母的功劳呢。姑母才不管大房二房的死活,只要二叔能因此受了牵连并顺势坏了沈相在前朝的布置,她便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孔家领她们老太太的赏了。” “啧啧,这个……倒也不至于吧?”小崔公公咋舌道。 “怎么不至于,那就是孔家养出来的一条狗,为了根狗骨头跳得欢呢。” …… 从长禧宫出来,小崔公公一点儿没耽搁的小跑着回了乾元宫,将慧嫔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给陛下听。 “孔家……”年轻的帝王看不出喜怒,一手在光洁的下颌轻轻摩挲:“依你所见,慧嫔可知道老夫人的死因是孔家派人查出来,甚至是皇后让人传话出去的办?” “奴才觉着慧嫔娘娘并不知道此事。”小崔公公想了想道:“老太太的死因她倒是并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三房会这么做。” 赵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曾在某次“无意”听过虞枝心的墙角,虞枝心入宫之前就发现了三房的手段,甚至心心念念的盼着三房能当真成事,也算帮着大房从泥沼中脱身。 她既先有了这么个念头,自然不会在意是谁将它捅出来。实则只需太医多上点子心,老太太病倒那会儿就该查出来了。 而孔家在其中的作用也与她所想的一模一样,唯独没料到是皇后先察觉了先机才告知宫外。只是皇后——皇后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呢?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