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微微沉下,神色变得冷冽。 …… 楚婉浑身虚弱无力,紧紧捏着被角。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和现实一样,楚婉在十八岁那年下乡。 当时楚家就一个招工名额,姐妹俩一个去制钉厂,另一个就得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她父母很公平,抓阄决定去留,楚婉不幸运,抓到的是下乡的阄。 肩挎着书包出发时,楚婉有些害怕,但同行的其他知青们鼓励她,伟大领袖说啦——农村广阔,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只是也不知怎的,这一转眼,她的作为竟只剩下聂家这一亩三分地。 楚婉和聂勤的婚事,是楚父包办的,他和聂勤的父亲是老朋友,重遇后才发现对方是女儿下乡村子的村支书。 两个人知根知底,一拍即合,这桩婚事很快就敲定。 对于感情,楚婉懵懵懂懂,父亲疼爱自己,她便信他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好归宿。说起来,聂勤本该是个好归宿,父亲是村支书,姐姐早些年嫁到城里,如今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弟弟还小,在城里念书,每周回来一次。而他自己则在锦市的制钢厂工作。 这个年代的婚姻大多如此,条件合适,双方父母同意,婚事就敲定了。 楚婉和聂勤通过几回信,趁着他回乡时匆匆去领了结婚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结婚了。 梦中,结婚当天的情景重现。 那一天,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坐在知青点,静静地等待未来丈夫的出现,可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办婚事前一天晚上,单位职工院里一个小孩瞒着大人,求他帮忙爬梯到高处,去取挂在篮子里的江米条。聂勤好心,却不想一不小心摔下,后脑勺着地。当时小孩吓到了,哭着去找大人,大家将他送到医院。事发突然,聂勤被抢救到深夜,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因此耽误到第二天清晨,领导才将消息带到。 耳边充斥着聂母的尖叫声、聂家姐弟的痛哭声、聂父强撑着镇定却直直晕倒在地的闷响声…… 楚婉不敢置信。 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对上他们的视线,大概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在想,这小寡妇,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聂勤去世后,聂家的天塌了,公公聂德栋病倒。 聂德栋在楚婉刚到宁玉村时就多加照顾,那会儿,他老泪纵横,求楚婉留下,帮忙撑起这个家。 一晃眼,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婆家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今天,她又累又委屈,几乎要撑不下去了,跑回娘家。 父亲不在家,母亲无奈地告诉她,她已经嫁人,即便丈夫已经离世,也该做好为人儿媳的本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管不了这么多。 楚婉灰头土脸地离开娘家,临出门之前,见到姐姐楚月体面地骑着自行车回来,手上提着从单位食堂打来的红烧肉,问她要不要留下吃饭。她还看见,母亲拉着楚月的手,说孩子辛苦了。 楚婉不明白,同样是二十岁的年纪,为什么只有姐姐是孩子。 回到村里,一路上,她又是被村民们指指点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没想到,在听人说她是克夫的命时,楚婉还是红了眼眶。 后来,她回到婆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进屋哭了许久,浑身发热发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梦告诉楚婉,她是生活在一本年代文中的炮灰女配,炮灰女配的软弱无能是因为要给独立自强的女主,也就是她姐姐楚月做对照。 而她这个女配,出场的戏份并不多,因为在二十岁那年,她就会丢了性命。 楚婉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浑身无力。 同时,她的脑子嗡嗡的,一道道尖锐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还真会挑,爬的是顾营长的炕!” “听说顾营长的父母都是军官,他自己年纪轻轻也立下不少战功,前两年公社领导想介绍自己闺女给他相亲,都被他拒绝了……” “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居然敢去攀这高枝!” 楚婉眉心微蹙,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她莹白的手紧紧扯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刹,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一身军装,身姿笔挺,微微侧过脸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