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持玉侧过身,站得离苏如晦远了些。 苏如晦扯住他的衣袖,哀戚道:“想不到我姑姥姥竟下此毒计。这可怎生是好,我是个贞洁刚烈的好男子,若被诓走了清白,不如悬梁自尽。” “你可避开。”桑持玉似乎丝毫不为他动容。 “避得一时,避得一世么?”苏如晦掩面,“桑哥,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桑持玉把袖子扯回来,道,“苏如晦,你故意的。” 苏如晦抬起脸,怔怔道:“什么故意的?” 桑持玉波澜不惊,平平叙述:“此间之事,皆是你的安排。” 苏如晦干巴巴地扯了抹笑容,桑持玉这小子还挺敏锐,着实难以糊弄。的确,那同素素有私的马夫早已被苏如晦买通,诱引素素来书楼私会,故意同他们碰见。不过苏如晦并没让那马夫同素素在这儿苟且,这后头的事儿全是那马夫自作主张。苏如晦只想让桑持玉知道,他在澹台家处境危险。 最好能于心不忍,救他离开澹台老宅。 “姑姥姥要设计留我是确有其事,不是我的安排。”苏如晦说,“我真没法子了,澹台家成日像盯贼似的盯着我。再这样下去,我只好挥刀自宫,换取自由。” “我只看管你温书。”桑持玉说。 苏如晦道:“阿舅的命令是让你监督我专心考学,姑姥姥净日弄七整八,严重妨碍我的学业。按照阿舅的命令,你应该涤除一切不利我读书的障碍。” 桑持玉:“……” 黄昏已至,桑持玉该走了。他看了看苏如晦,转身往外走。 好狠的心,真不管他死活。苏如晦感到郁闷。 桑持玉的身影在几步外停下,“跟上。他们的监视会越来越严格,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苏如晦眼睛一亮,“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你有没有无相法门符箓?” “没有。” 这家伙打小就穷,苏如晦倒也没在符箓方面抱什么希望。苏如晦问:“那你打算怎么带我走?” “打出去。”桑持玉说。 好吧, 很符合桑持玉粗暴的作风。 苏如晦跟着桑持玉走出跨院,走上木头水廊。黄昏落日映入粼粼水中,仿佛甜腻的胭脂被倾倒进那一片潋滟水色。苏如晦和桑持玉倒影被旖旎的胭脂笼罩,二人一前一后,步步相随。 他们直接往大门去,监视他们的人发现不对劲,忙去通风报信。不多时,一个嬷嬷领着一群仆婢挡在水廊中央,福身道:“表少爷,天晚了,请您移步歇息。” “我和桑持玉出去逛夜市,”苏如晦从桑持玉背后探出脑袋,“不是吧,逛个夜市都不行?你们想闷死本少爷?” “老祖宗有令,”嬷嬷看似低眉顺眼,却十分强横,“观星科在即,表少爷须得静心温书。” 桑持玉问:“有我看管,也不行么?” 嬷嬷朝桑持玉福礼,“这是老祖宗的命令,桑少爷,请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仆了。” 桑持玉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更不乐意说废话。 “得罪。”他蓦然拔刀。 刀光雪亮,仿佛闪电从黑铁刀鞘中溅射而出。这是苏如晦第一次看见桑持玉正经出刀,那凛冽的刀光割在眼皮上,简直让人睁不开眼。苏如晦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更蔫巴了,狗尾巴草似的委伏于心尖。他苏如晦皮糙肉厚,却也敌不过桑持玉锋利的刀刃。 而面对这般酷烈的刀,那些嬷嬷和仆婢竟没有后退,在桑持玉拔刀的刹那间拥身而上! 苏如晦没想到,澹台氏决心困他到如此地步,连平日里伺候的老妈子都是秘术者。 这些奴婢的秘术皆是“兽化”一类,指爪间长出锋利长刺,脸庞也生出狰狞的皮毛。桑持玉眼也不眨,刀光织就光网,恍有雪花纷纷飞落,仆婢个个下饺子似的摔下水廊。道路清空,桑持玉回过头,抓住苏如晦的手腕向前奔跑。一面跑,苏如晦一面放出烟花,联络江雪芽的接应人在府外等候。 风声呼呼穿过耳畔,苏如晦望着桑持玉的后脑勺,有些发愣。时间好像在这个时候变慢了,飞花飘过他们的身畔,夕阳在这一刻灿烂无比。 “桑哥,”他忍不住嘴欠,“我们这样子好像私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