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激动,攥着衣衫的手背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地否认,“不是的!” “根本就没有凌氏叛党!” 年轻的书生捂着胸膛满身的伤,义愤填膺地瞪红了双目,“从始至终,都是梁家的一个谎言!” 当程林青被偷偷抬入重华府时,天色还没有暗,侍卫们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角门。 马车进不去,过了没一会儿,踢踢踏踏地被牵往了别处。 也就是在这一刻,墙角树影间的人倏忽一闪。 “姓程的被宇文笙救走了?!” 梁府大宅内,梁敏之接到下属带来的消息时,几乎不可置信,“怎么会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来报的是府邸门口的守卫,递上一根刻了字的竹签。 “这是方才‘那边’留下的……卑职也不清楚是真是假。” 他匆匆一观,便急忙转交给一旁的老父亲。 梁少毅接过签子来,面沉如水地端详其中字迹。 “爹,若是他的话,那还是有几分可信。”梁敏之立在边上干着急,“咱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这回梁国丈难得没有反驳他的提议,收起签子起身下令:“把‘长山卫’叫来,问他们埋尸在何处。” 入夜后的城郊从三里地开始便没了灯火,离官道更远的树林近乎黑成了不见五指的幽潭,唯灌木丛中一点光亮忽明忽暗。 心腹长随给国丈举着伞挡郊外的风,他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冷眼盯着面前的长山卫们重新撅开土堆。 当得见土坑下刨出尸首一角,梁敏之就先松了口气,面上浮起喜色。 尽管已经下葬快十来天,但尸体还未曾腐烂得面目全非,国丈执意要擦干净此人的脸。 一众死士都忍着恶心,待那张遍布疤痕与蛆虫的面容暴露在火光之下,梁少毅目光一动,抬脚就往那侍卫长身上踹去,破天荒开了粗口。 “没用的东西!” 他怒道:“连人什么时候被换走的都不知晓,你们这几个月到底守的什么!” ** “大石子村在柳林县的最西边,三面环山,由于地势之故,与别的村子相距甚远。 “村中一共百八十户,都姓夏,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耕为主,山货为辅,日子一直过得相安无事。” 程林青靠在床上,手中还端着一杯没动过的热茶,“直到十多年前的一个深秋,陈州兵备副使忽然从一线天进来,身后还跟着大批官兵,个个兵强马壮,披坚执锐。 “起初大伙儿以为是征兵,最糟糕也不过是征粮。谁想,之后他们找上了村长,声称凌氏逆贼的党羽已集结了上千兵马,准备攻下这片谷地作为据点。” “众人听完自然都吓坏了,纷纷恳求军爷们庇护保佑。” 言至于此,他苦笑了一声,“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乡里人,对山外的事能知晓多少?尤其是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官们,瞧着比神仙还厉害,自然是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昔年兵备道给出的解决办法是要全村撤离,并且选在半夜子时之际,扬言是为掩人耳目。 在山谷里土生土长的乡民,忽然背井离乡,没有不舍得的,但活命要紧,又听闻赶走了叛军还能回来,也就不再坚持。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