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贺平意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天空好像就这么密不透风地压了下来,他张着嘴吸入氧气,才总算在重压下扒出了一个生存的缝隙。 一只温热的手拉着他的手指晃了晃,他低了低头,看到荆璨正面朝着他,抱膝坐在他的腿边。 “做噩梦了吗?”荆璨轻声问。 贺平意看着他,点了点头。 “梦到……你哥哥了吗?” “嗯,梦到他去世时的事情。”瞧见荆璨红着眼睛看着自己,贺平意抬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来。” 荆璨慢慢挪动身子,顺着贺平意的力道,整个人趴到了他身上,像个树袋熊。 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荆璨才贴着贺平意的胸膛问:“你能再给我讲讲他吗?” 其实在看烟花的时候得知贺平意哥哥的事情以后,荆璨就已经好奇了很久。他很想再多了解一下贺平意一直想念的人,他还想和贺平意一起去看看他,也想在贺平意难过的时候,安慰贺平意。可贺平意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他似乎不需要倾诉,荆璨也就从未再主动问起。到如今,看到那些被压抑的情感涌出,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想要去帮他治疗那道陈旧却顽固的伤口。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是个非常好的哥哥。我遇到什么难题,他都能帮我解决。”贺平意低声说,“可是我对他一点也不好,我都不知道他得了抑郁症,是后来问了他的医生我才知道,他已经吃了三年药了。” 吃了三年的药。 荆璨一下子拧紧了眉头,为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小璨,你知道,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我心里那么崇拜、看上去那么阳光的人,突然那么安静地躺在我身边,是什么感觉吗?” 荆璨不知道,他虽见过死亡,可让他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那条未知的,通向死亡的道路。 压着呼吸想过之后,荆璨答:“伤心。” 失去至亲,谁能不痛得撕心裂肺。 贺平意却摇摇头:“是抵触。” 是抵触,不接受,是企图用自己的意志修正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不肯接受,也不肯离开北京,我拼命地想要找到他痛苦的原因,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我问遍了几乎他所有的老师、同学、朋友,他们都跟我说,我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可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我哥是大家印象里的那样,那么,那个毫无生气躺在我面前的人,又是谁呢?” 不知为什么,荆璨并没有与贺平星患上同一种心里疾病,他甚至从未见过贺平星,可他却好像能够知道,他在死亡之前有多么痛苦。那一定是一种非常绝望的心情,是尽管不愿意,却被情绪支配着而不得不得做出的选择。 “哥哥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的。他肯定是真的太痛了,实在撑不下去了。否则,他那么好的人,不会舍得丢下你们的。”荆璨说。 对别人好的人都是心软的,若不是真的穷途末路,怎么会舍得让爱的人难过。 “嗯。”贺平意在荆璨的头顶发出低低的一声,道,“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原因吗?”荆璨问。 “不是,”贺平意摇头。 荆璨抬头,看向贺平意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是明白了……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能理解他的感受,那他的死就太不值得了。” 苦难那么多,从来不会被平均分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所有的经历,情绪,都没有另一个人能真的感同身受。即便是家人、爱人,也不行。 他无法真正体会荆璨的痛苦,也同样无法体会贺平星的。 “所以,我接受他的选择了。” 贺平意说到这停了很久,他用一只胳膊盖到额头上,左右蹭了两下,把眼眶的酸胀感驱走,才继续开口。他抱着荆璨,道歉:“对不起,我去过北京,但那段时间的事情,我真的记不清了。那时候不怎么睡觉,再加上受的刺激比较大,我又一直不愿意接受事实,导致每天的记忆好像都是混乱的。我比较清晰的记忆,就只到看到那封死亡告知书……再往后。便是行尸走肉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听着贺平意的话,荆璨先是错愕,再之后便是心疼。他不知道一个人是要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