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筐抱怨,说是长房里一位姨娘、二房里一位太太与几位姨娘,都是各屋单做了送去。老爷们平日里衙门当值,归家没个准儿,也得另做,又有两位少爷,他们的饭食又繁琐又细致。如今又添了咱们院儿四口人,她们忙不过来。” “噢,”椿娘叉着腰立在廊庑下,冷笑连连,“她们的意思,是我们操劳着她们了,要咱们按日子也放份月钱给她们?!” “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 花绸原在廊下坐活计,闻听此言,抱着针线篮子挪过来,“我们倒是想给,可手上没银子,红藕姐,你好歹请她们体谅体谅。” “我在厨房了说了一堆好话,可再好听的话也没掉银子的声音动听。她们倒将我围在那里讽了半晌。” 花绸搁下针线,杏眼瞧在她身上,目中写着叹息,“你原是府里的丫头,他们还说你不成?” “怎么不说?”红藕苦笑连连,“我在这府里无亲无故的,又不是家生丫头,原是外头买来的。在这里无人照拂,混不着个好差使,往前一直做扫洗园子的活儿。” 若有根基,也到不了这穷“衙门”里来。花绸了然,默默将下颌坠下去, 正要嘱咐别叫太太晓得,谁知奚缎云卧房里业已一句不落地听见,踅出来,笑着,“先吃饭,过些时,抽挪些钱出来,在西边屋里隔出个厨房,往后咱们自己烧饭吃就是。” 次月真格俭省出几个钱,托小厮在西厢屋里垒墙砌灶,隔出间厨房。外头烧饭,里屋丫鬟住。只是菜蔬仍旧托大厨房里一齐采办,仍旧要往那边取,时常去,时常生抱怨,那红藕只作没听见。 偏奚桓往莲花颠来吃了两回饭,回去与他爹提起。他自是童言无忌,可落在奚甯耳朵里,满心的不自在。那日捡了空,便跄济至范宝珠屋里。 彼时疏影恰横斜,范宝珠正榻上吃饭,恍见他进来,心内乍喜,忙搁碗停箸迎将上去,连满头朱钿亦跟着响得欢欣,“爷怎么想着过来?” 原来奚甯往日不是睡在先妻屋内便是睡在书房,甚少踏足这屋里。眼下瞧她也是冷冷淡淡的,反剪着手,往炕几上瞥一眼,“你倒吃得好,山珍海味只顾往肚里填,哪顾得上待客之道。” 骤听这讥调,范宝珠笑靥立冷,旋裙缓步,落回榻上,“我说呢,爷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猛地想着来,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奚甯素来不爱她,只是既不愿续弦,又无旁的妾室,内宅实在无人料理,只得将重任交诸与她。 眼下见她差事办得不妥当,自然没好脸色,走到榻上冷眼睨她,“你若无罪,我来问什么?自然是你这个家当得不好我才来。我问你,姑妈院中自开了厨房,你知不知道?” “听说了。”范宝珠拾起银镶象牙箸,剔他一眼,“人家扬州来的,吃不惯咱们京里的饭,另起炉灶单做,我还能拦着不成?” “既是客,怎么有让客动手的道理?” “谁家的客一住四五年?”范宝珠颔首冷笑,朱唇似咬了满嘴的血,红得怨毒,“既然长久在家住着,我们总拿人当客,姑妈表妹也不自在。不如随她们去,她们住得安心,我们也少些麻烦,何乐不为?” 奚甯端在榻上,像是她头顶一片黑压压的天,“姑妈向来不愿惹事,我知道,必定是家里的下人得罪了她,她不愿与人争执,这才单开了厨房。你若约束不好下人,我就请弟妹来管,你看如何?” “叮咣”两声,范宝珠摔了牙箸,像在二人之间投下块巨石,却单单只在她心里掀起惊涛巨浪。 他倒还是那副样子,淡的脸,冷的眼,平静得毫无波澜的音调,“你若还想当这个家,就好好儿照管。教管不好少爷就罢了,连下人都约束不好,实属无能。” 此番叱责,不像两口子斗嘴,反倒像训斥他部里的堂官。范宝珠恼在心、怨在心、伤在心,眼里却只能瞧着他漠然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