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捂了几日被子皆不管用,奚缎云又腆着脸到总管房里去支了些炭来,拢了个火盆在架子床底下熏着。 可巧,因都瞧不上这门穷亲戚,总管房里的人使了心眼,给的下人烧的次等货。烧起来,起初不觉得,久了便有轻烟呛嗓子。 眼瞧花绸愈发咳得厉害,奚缎云没法子,只好麻烦人,使红藕到总管房里支牌子请大夫。红藕拿了牌子到下房里使人套车马请人。管出门坐轿备车的那主事,好巧不巧,偏就是那厨房里月琴她娘的姘夫。 众人只管其叫“怀大”,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五大三粗含胸驼背,房里正与一班小厮吃酒划拳,兀地被叫出来,心里本不痛快,又听见是莲花颠里请大夫,愈发没个好脸,眼里全是冰,“要请哪里的大夫?” 红藕虽在这府里几年,却一直经办些鸡毛蒜皮的杂事,也有些懵懂,“府里头请大夫,向来是请宫里的太医,还请主管也请个太医来瞧瞧我们姑娘。” 那怀大抽了牌子赍在怀内冷笑,“想得倒挺好,这宫里头的太医都是给爷奶奶们瞧病的,你们姑娘是哪个谱上的主子,也配瞧太医?” 冷风地里蓦地撩起火,红藕万般捺住,陪着笑脸,“那管家瞧着外头哪个大夫好请来,也是一样的。” 几个小厮屋里听见女人声音,正如那野狗见了肉,浪潮似的涌出来,将红藕团团裹住。观者如堵中,扑来浑浊的酒气,熏得红藕捂了鼻,垂首避着众人目光。 那怀大虽是点头应了,却半天不挪动,也不回声,木杵着,抬着下巴瞧着叠山障水的一片太湖石,似乎等着什么。 不知谁将红藕搡一把,嘻嘻笑着,“姐姐长得水灵灵的,怎么心眼那么不开窍?你使人办事,难不成白使?” 红藕恍过神魂,指节撸下枚银戒指,窄窄的,没什么斤两。怀大淡瞥一眼,瞧不上,没接。 那酒气哄哄的人堆里又钻出个小厮,狗似的将脑袋凑到红藕耳廓边嗅一嗅,“要不我替姐姐去办这差使,姐姐上我屋里坐等着,晚秋天,风大,仔细吹病了姐姐。” 给他满嘴的酒气一熏,红藕直缩脖子,“不敢劳烦,我回屋里等着就是。” 小厮瞧她没经过事,愈发喜欢,紧着挨近了,猛地抓住她的手。红藕乍惊,忙把手抽出来,缩在一旁,偷着在裙边蹭一蹭。 众人围着哄笑不止,那小厮臊了皮,脸上起了恼色,“姐姐倘或嫌我们,又何苦来找我们办事?喏,马在马厩里,姐姐提了裙子,跨了马街上自个儿请去。” 花容月貌的姑娘,哪里能独往大街上去的。红藕缩着肩不言语,绣鞋往裙里藏一藏。 恰逢哪个屋里的一个丫头也往门房上来,穿着红艳艳的裙,鞋尖轻点,恍若漫步云端,软绵绵地在远处喊一声:“嗳,谁去给我外头买件东西?!” 人堆里挤出个汉子,着急忙慌地往那头跑两步,到跟前,两个人凑头嘀咕一阵。红藕就瞥见那小厮也去抓她的手,被她风情袅袅地嗔一眼,丢开了。他复去抓,她稍顿一阵,回嗔拍他…… 你来我往间,红藕恍惚醍醐灌顶,绷紧的心弦是谁用指端拨一拨,发出凄凄艳艳的回响。 她仿佛懂了,于是小厮再抓她手时,她没再像刚才那般突兀地、不合时宜地挣扎。只是百转千回地也嗔他一眼,慢条条抽出手,栽倒下巴,像是对老天爷低了头,在懦弱里寻找到方向,而这方向,更多的,只是一只失声的黄莺在缄默中扑腾翅膀。 莺雀在随之而来的寒冷里彻底没了声,但金凤花如旧,照常如火如荼地开,撒野的朝晴空里奔逃。 晴空底下,高枕窝晚霞,槛窗上嵌着一双明目皓眼,一眨一眨地,闪烁期盼。 盼到屋内灯檠明亮,窗外皎月东出,奚桓回过眼来,朝屋里瞥一眼,“秋蘅姐姐,姑妈在屋里做什么呢?怎么这些日子不来瞧我?” 秋蘅乃是奚桓屋里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