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小孩子心性,见不得,也跟着跑来往花绸怀里拱。花绸倏地叫两个侄子缠上,拖着杌凳往后让,“你两个仔细些,别把脑袋磕在桌子沿上。” 奚桓一手搂着她脖子,一手往边上推奚涧,“你滚。” “我不、我不嘛,”奚涧死活不让,抱着花绸一个胳膊,“我也要姑妈抱。” “你不滚,我揍你。” 拉拉扯扯间,蓦然听见“叮当”一声,像一根铜丝线,冷冰冰地拔了范纱雾的耳。她扭头朝这边一望,赫然见花绸的裙下躺着她的金兔锁,被乌油油的地砖衬得金光四射。 怔忪一瞬后,她陡地蹦起来拽庄萃袅的胳膊,手朝那边指,“娘、娘瞧、我的金锁!” 嚷得这案喧闹即止,庄萃袅跟着望过去,使丫头去捡了来一瞧,“还真是……” 尾音隐晦地坠下去,仿佛迷局揭露前的起承转合,而紧挨着的冯照妆与范宝珠齐齐拔眼望那席上瞧,竟然吊诡地生出默契,各自争头抢占先机。 最终是范宝珠拔得头筹,她斜乜一眼冯照妆,意有所指,“可不是?真是纱雾的锁,找了这样久没找见,今儿兀突突不知是打谁身上掉下来的?” 还能有谁,黄橙橙的兔子分明是打那头拾起来,冯照妆了然于胸,这是暗指她儿子偷盗呢。 于是置着一口气,使丫头叫来奚涧到跟前,躬下腰,细声细语地将那金锁一指,“涧儿,告诉娘,这东西是不是打你身上掉下来的?” 奚涧瞧着满案脂粉匀净、颜色各异的脸,像一张一张精致的面具,齐刷刷地杵到他眼前。他心里一跳,眼一眨,滚出滴泪来,“不是、不是我!” 一把哭嗓振得厅内岑寂,有那多事的夫人凑了来,“哟,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冯夫人可不兴打孩子。” 冯照妆端起腰,扯着唇角笑,睐目范宝珠,“哪里舍得打孩子?是小儿受了冤屈,一时哭起来,惊了各位夫人。不值什么,各位照常吃酒。” 那夫人见奚涧哭得伤心,一把搂过去安慰,“好孩子,快别哭了,什么委屈跟姨妈说说。” 原是一门内的事情,范冯二人皆不愿张扬,偏偏纱雾年幼,尚不懂大人们的争端,只顾跳出来,“他偷了我的金锁,被我捡回来了!” 这回连花绸那席上半大的孩子也跟着静下来。 安静里糅杂着各色难堪,冯照妆在众目睽睽下,急中生智,“这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分明是地上拾起来的,怎么硬说是我家小儿盗取的?这不是毁人声名嘛。” 官眷妇人们恨不得将耳朵折了,可架不住事已至此,不该听的听了个万全,不该丢的脸面业已丢尽。 范宝珠索性趁机让冯照妆没脸,一报往日受辱之仇,“二太太,你这话儿也不好乱说,说出来,纱雾岂不是也成了随口攀诬?虽说是地上捡的,可就在涧儿脚跟前捡的,说是打他身上掉下来的,也情有可原。” 官妇们不好多嘴,只拿眼暗里窥冯照妆,见其恨红了脸,好在温声细语里还维持着体面,“姨娘这话也有差,明明是在三个人的脚下,怎么就偏偏是打我们涧儿身上掉下来的?” 那奚缎云原是在席上陪坐,一直闷不做声,猛地听见这话,忙惴惴地朝花绸瞧一眼。 就这匆匆的一眼间,或是许多形形色色的眼睛里,事情发生了骤变。 奚家丢不起这个人,满厅官爵贵妇们也不愿得罪这妯娌两个,更不可能将事情载到奚桓头上,于是理所当然的,这口黑锅就化为流言,砸到了花绸头顶。 不知是谁先起一句,“我看呐,冯夫人别多心,没准儿是姑娘家瞧着东西好看,收着玩一玩,一会儿就还给小纱雾的。“ 谁又凑拢来,“这锁样式精巧,男娃娃倒少玩,多是姑娘家喜欢,大约是从前没见过,一时新奇,拿去瞧瞧,也说得通。” 谁冷眼旁观,“嗨,听说是乡下地方来的,没见过这些玩意儿,体谅体谅。” 谁添灯拔火,“人说幼时偷针,大时偷金,这倒好,人家小时就偷起金来了,长大了,还不知偷些什么。” 又是谁,捂着嘴,低着声,用两片嘴皮子杀人,“偷汉子呗,还能偷什么?” “嘘……” 突兀的岑寂里,纱雾将一对眼调到款步而来的花绸身上,倏然火拔得三丈高。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与花绸结的仇,横竖恨她面若朝霞,眼似日落,恨她霸占了小男孩们的笑脸。 人与人的仇恨大约就是如此无端,没缘由的,你走过我身边,我就是恨你。 因此还没等她靠近,纱雾抢先奔去推她一把,“你个贼!偷我的东西!” 她不知道她娇娇的声音多么有力量,像一阵凶雷,殛杀了花绸。 花绸稍滞了呼吸,茫然地朝周遭或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