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奚甯止不住斜过来眼,正好被她捉了个现行,“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我、我……” 他“我”了半晌,两个手在膝上抓紧又放,放又抓紧,反复磋磨许久,索性噗通跪在床前,“侄儿知错了!” 倏然将奚缎云吓一跳,伸出手要拽他,到跟前心弦绷紧,又陡地收回来,抱着被褥往床角里缩,“我早就说,既然家中有妾,就不该日日绊在衙门里。那公务再忙,总要顾着、顾着自身些。快回家去吧,啊,宝珠在屋里等你呢。” 奚甯将一双沉水的眼壮着胆子抬起来,好像脑子里混沌着一筐话,却无因无果、无头无尾,无从说起,满目无辜地琢磨着二字,“姑妈……” “你走,”奚缎云缩曲双膝,什么都没点破,又像什么都破了,“这个时辰了,快回去吃饭吧,啊。” 西日提着一口气,将坠不坠地穿透窗户上的棂心格,追着奚甯颓败的身影,一步一挪间,肩上仿佛坠着个什么,木沉沉的,有些走不动。 擦过外房,花绸在榻上瞧见,走过去仰脸窥他,“大表哥,怎么了?” 奚甯略抬眼,满目落魄,只是脸红红的,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朝气蓬勃,“没、没什么,我回去了,一会儿我叫人送几匹料子来,表妹、表妹裁几身衣裳穿,给姑妈也裁几身。” 恰好红藕与椿娘摆饭进来,花绸侧身让一让,转眸过来,“多谢表哥想着,表哥吃了饭再走好了,正做好,只是今儿不是娘做的,表哥凑合吃一顿?” 奚甯原想满口应下,可余光瞥见卧房棉帘子上一簇株丛低矮的宝楼台,好似奚缎云言浅语深的提醒,不敢多留,“我回房吃,表妹自用。有什么缺的,只管到总管房里支取,我听说表妹身子不大好,按我的话,去支些燕窝阿胶,每日煮了粥吃。” 一气说完,脚跨出门槛,又添一句,“我瞧姑妈身子也不大好,叫她老人家也吃。” “嗳,谢谢大表哥。” 花绸在后福身,目送他院里出去片刻,红藕跟着凑过来张望,“老爷今儿怪怪的,话都说不利索。” “大表哥往常不这样儿?” “哪能呢。”红藕拉着她坐到饭桌上,使椿娘请太太,自顾着拨了炭盆到饭桌底下拢着,“我从前见老爷在外头厅上招呼官场上的朋友,好不厉害,话里头藏暗箭,笑里藏刀锋。年纪轻轻的,做了户部侍郎,尚书大人对他客气周到,皇上也十分青睐,哪里会像今儿,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 花绸放好象牙箸,趁奚缎云还没出来,凑过脑袋去,“大约是挨了娘的骂,有些臊。” “太太还会骂人?” “姐姐不知道,”花绸暗笑,拉着她坐,“我娘在家时常骂我爹,不过到了人家家里,这才处处小心。大表哥敬她,她亲近了,难免会当人儿子似的训。” 两人对着脸吐舌偷笑,饭食香暖合着夕阳里的草木香,热腾腾的烟熏恬淡。 另有烟淡香冷的别处,纱帐缠绵,永夜长长的化着雪,滴着水,叮咚叮咚冷冰冰的声音响彻天明,漫长难捱的时光结束在天际冒出的一线金光里。 范宝珠夜不成眠,刚起床,炭还未歇,恰好就有小丫头进来添新火。另有月琴端着碗热腾腾的燕窝进来,她独坐妆台,镜里一双眼睑下浮着淡青,朝镜角瞥一眼,踟蹰间,到底开口问:“老爷昨夜睡在哪里的?” “噢,睡在太太屋里,天不亮就往衙门里去了。” 这厢耳朵里听见,口里冷笑着,“哼,宁愿睡在个死人屋里,也不肯在这里睡一天,像谁要把他吃了似的。” 月琴将碗搁在妆台,挪到她身后,为其挽发,“您别与他争这个,多少年的事儿了,争也争不来。倒是桓哥,得留着心,您想想,以后满副家当都是他的,您膝上无儿无女,老了还得靠他。” 提起范宝珠就是满肚子的气,将汤匙掷在碗里,惨败的脸露在镜中,“桓儿到底是他的种,跟他一个脾性,都是捂不化的冰碴子,凭你对他再好,还比不上个半大的丫头。你瞧他,恨不得把他那几百年外的姑妈当亲娘似的供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