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桓无心理会,忙着呼北果登舆而去。太阳将马车拖出一个斜影,仿佛一位妙龄羞娘牵绊粉郎袖,期期艾艾地再三款留。 杨柳随风,依依拉扯着美人的粉裙,离情难舍。韫倩一搦纤腰,拈着帕子拂一拂裙边,扫去了刮了一裙的细叶,抬起一张无惧无畏的脸。 反则花绸眉目带忧,挽着她的手,伤怀叹气,“我瞧卢家的礼单倒十分丰厚,你爹与你们家太太都快乐得找不着北了。韫倩,他们是将你卖了,从此后,你在夫家好不好,我看他们都不会管你。你到了卢家,若好便罢,若不好,你往后可怎么办呢?” 韫倩鞋尖细探,轻轻地走在柳暗花明的幽径,浓荫与光斑由她淡然的脸上滑过,“我就是在家里,他们也不曾照管过我,有什么差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我范韫倩的命还能苦一辈子。那姓卢的年纪也不小了,难保我嫁过去没几年,他就要死了,届时卢家岂不都是我说了算?” 花绸被她的乐观感染,不由己地跟着笑起来,横扇将她拍一下,“真是头遭见还没过门呢,倒先咒丈夫死的。” 二女正笑,倏见范纱雾撩着柳枝迎面走来。许多时不见,出落得袅袅娉婷,婀娜多姿,面上瞧着比往日婉静许多,实则一开口,还如从前那般夹枪带棒,“哟,再难得见表姑妈往我们家里来一趟的,真是稀客。” 近来闻听风言,说那卫嘉日日眠花宿柳不算,还与他母亲娘家侄女儿有些首尾。他母亲定下,只等纱雾过门,就将表侄女儿接到家去。庄萃袅与纱雾母女自然气不过,可又没法子,成日憋着一口气,撞到花绸这里来,自然就想撒在她身上。 花绸瞧她如今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心里高兴,面上也不同她计较,“好些时不见纱雾,愈发出落得绝色了。” 密匝匝风情迤动照花荫,纱雾笑如枝颤,莲步错身而去。花绸扭头望着她好笑,“你这妹子,真是白长了个脑子,往后嫁到卫家,只怕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她还想好处?”韫倩噗嗤乐了,挽着她前走,“我告诉你吧,那卫嘉好赌,十赌九输,凭他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他这么败。何况他上下还有兄弟,落到他头上能有几多?太太还盘算着拿卢家送来的聘礼去添纱雾的嫁妆呢。” “卫嘉好赌?从前还只当他只好色呢。” “嗨,这赌色不分家嘛。” 花绸不经意地点头,花荫下的一点光落入她眼里,仿佛埋藏了一蔑刺锋,只待时起。 暇暨至角门,花绸盈门立着,拿扇将韫倩拍一拍,“你进去吧,就送到这里,改日再到那边府里去,我将屏风包好给你。眼下就快收尾了,另做了十方手帕、两条汗巾子,回头你一道包去。” 韫倩够着脑袋朝胡同里顾盼一眼,见那头穿过来两辆马车,也不曾留心,单见前头几步有一四人抬软轿,便收回眼打趣,“你如今不得了,马车也不坐,单坐轿,费人费力的。” “我也不想坐轿,偏我们那大哥哥说一句:‘倘或下雨地上没干透,还是乘轿好些,省得马蹄打滑。’我娘倒肯听他的,昨儿夜里下了点雨,怕路上苔痕未干,便吩咐备轿。” “不得了,你们家大老爷还肯在这些事上用心。”韫倩仰天一叹,骨碌转着对眼珠子,“要我说,你们表哥表妹的,倒般配,横竖都是填房,为那单家填,还不如为你们大老爷填。真是天公不作美,白瞎了一段好姻缘。” 说得花绸心内大吓,不住拍她,“你要死!这种玩笑也能开?!” “你那日说我什么来着?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我那是没影子的话儿,你这可是编排两个活生生的人!” “我错了我错了,好姑妈,快饶了我。” 巧便巧在奚桓与施兆庵的马车行到角门上来,施兆庵正坐在奚桓的马车里与他探讨文章。蓦地听见这一阵莺歌燕语,似一缕红杏风吹入梦,撩帘子一瞧,见角门上立两抹烟雨背影,正互相嬉闹。 他紧跟着奚桓跳下车,听见奚桓拜见,“姑妈,我来接您。”他也作揖拜见,“小侄施兆庵,给姑妈见礼。” 花绸是长辈,不惧什么,立时把脸转来,脸上笑熏云霞,“桓儿,你怎么来?我就家去了。这位就是你的好友施家大公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