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们也无话可说,无非吃酒罢了,不如过来陪你一同守岁。” “我守不得了,”花绸连连摆手,“方才看了会儿书,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是园子里丫头小厮放炮仗,吵得人睡不着,否则我早躺下了。” 奚桓吃尽一盅茶,到边上挨着,抬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嘴儿,“得守的,我们摸牙牌好了,光阴也好打发些。” 言讫,往柜子里寻了副牙牌出来,在榻上对摸半晌,花绸仍觉无趣,把榻上那本书嫌翻着,“这夜也太难熬了,夏天倒还罢了,暗得晚,还能点着灯笼出去逛逛,偏是冬天,外头冷死个人。” 那书簌簌间翻到封皮,奚桓抻腰一瞧,原来是一本《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他垂垂眼皮,忽然心窍一动,坐到她身边来把人搂着,离得近近地笑,“你这些书都翻了几百遍了,背都能背下来,有什么可看?我屋里倒有几本好的,保管你没看过,不如我去拿了来,给你解解闷儿?” 花绸好笑起来,抬手揪着他一只耳朵,“哟,有什么书是你姑妈没看过的?你一半的书还是我教的呢,少在我跟前大言不惭!” “那我说一个名来,你一准没看过。”奚桓挑着下巴,信誓旦旦。 这倒挑起了花绸的好奇心,忙由他怀里端正了,“凡在世现存的古今诗文、名学典籍,我无有没看过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史书传记,我竟没看过?” 奚桓神秘莫测地睨着她笑,“高唐有一名著游记,叫《游仙窟》,你看过么?” 花绸攒眉想一想,确没看过,却不服气,“什么《游仙窟》,听名字就不是出自什么大家之笔。” “难道天下的书只要你没看过,就算不得好书么?” 花绸惯来好学,心里好奇,誓必要拜读拜读。于是撇撇唇角,一霎转了笑脸服了输,忙不迭推他,“好桓儿,那你快去拿了来,我这里再给你瀹盅胡桃茶,等着你来吃,好不好啊?” 奚桓奸计得逞,跑急马似的去了,灯笼也不及打,幸而园中处处张灯,不至于打跌。兴冲冲跑回屋里来,看屋子的两个丫头喊他,他也不理睬,径直在卧房墙根下上了锁的一个箱笼里翻,未几将深藏的一摞书找出来,拣来拣去,拣了三本,一《游仙窟》、二《剪灯新话》、三《国色天香》。 这厢藏在怀里,急匆匆往回去,只觉腹内癫狂,血里滚沸,沿途焰火迷离,群芳乍艳,仿佛都与他无关了。 第70章 .?纱窗恨(六)? “叫声好哥哥我听。”…… 一轮玄月, 扶上檐牙,清照巧小窗纱,悄寂院宇。满地耀眼的雪光在纷呈的焰火下, 倏红倏蓝, 斑斓绚烂。 窗里如芳春,金丝熏笼偶然间噼里啪啦绽响,奚桓挨坐一边, 一会儿瞧瞧花绸手上捧的书,一会儿瞧瞧她。花绸翻了两页, 侧过脸来,“我还当是什么典籍呢,原来是话本。” “话本也有写得好的啊,”奚桓贴进她,“你快看,越往后越精彩呢。” 簌簌地, 在烛光下又翻去两页, 奚桓眼一偏, 就是她一片香腮, 透着脂粉,似一颗晶莹蜜桃, 他近近盯着看了半晌, 倏地伸出舌尖, 往她腮畔舔一舔。 花绸乍惊, 捧着书扭过脸来,“做什么啊?” 银烛渐明,她的眼如水溢波,疑而后惊, 恍惚稍定。奚桓摇摇头,正巧她看的是《国色天香》,正翻到春宵十咏,奚桓瞥一眼,启口背诵,“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忽地念得花绸面色大红,回眸一瞧书页,果然是他念的那一首,她半羞半怒,把书扔到榻下,“你看的什么不正经的书,还哄我看!” 奚桓忙捡起来,“嗳嗳嗳,这是正经说天道的书,不过一两句杂话而已,你往下再看来。” 花绸将信将疑,犹豫着接过,翻看又是一首: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采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秘窠。粉汗身中干又温,云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 当下复唬得花绸连把书丢下去,“什么诲霪杂书,你不是讲就一两句杂话吗?这叫一两句杂话?!我真格要打你了!” “是就一两句啊,就那一两句,我都背下来了,我读给你听。”奚桓一头躲她的巴掌,她打不着,生了气,垂了下巴。他又自她身后歪着脸嘻嘻来看她,“花吐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戗鏖战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