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车夫却是大哥哥的模样。送我们到了角门上,他就要走,我娘去拉他,说要留他吃饭,他却摆手,死活不进门。我娘就在门上哭起来,我不知怎的,也跟着哭起来。醒来还伤心了半日,现在想来,总觉这梦不好。” 奚桓听了好笑又不敢笑,端得一本正经劝她,“我说你多愁善感起来吧?也不知怎的,近日来总爱伤怀。那都是没影子的梦,千虚观的方丈常说,这梦要反着解,大凶乃大吉,说不准你这梦应在我要升官上头,或是爹要升官。” “去,我做的梦,与你什么相干?”花绸捡起把扇拍他,又嗔,“快吃你的饭,吃了与我往千虚观走一趟,去拜一拜,求个心安也好。” 二人相嬉相笑,窗外蔷薇压墙,吱吱的蝉儿叫断了春华,一叹息间,夏日到了。 荆州的天,总算也见了几分亮色,一树垂柳掩门,进进出出的人备礼来拜,或是来回禀公务,或是来探奚甯的病,补服锦衣,履舃不停。 自那场洪水过去五六日后,暴雨落停,各处衙门皆忙着灾后整顿,奚甯却因那日泡在水里二三个时辰,又淋了那些雨,一连呕了两日血,长病不起,四五个大夫来瞧过,皆说病入肺腑,又有旧伤,只怕难好。 奚缎云听后,哭了一日,好像命运兜兜转转,轮转曾经。她也一如曾经,万般无法,百般无奈,唯一能做的,就是衣不解带地在床前服侍。可奚甯又是那性子,歇了两日,吃了些药,自觉能支撑了,照常过问起公事来。 那日万道被下令收押后,府衙便暂且由同知马炼顶上。眼下那马炼坐在奚甯病床前,接了奚缎云捧上的茶,连番拱手,“多谢夫人款待。” 扭头又接着向奚甯禀报:“那两岸三四里的村子,亏得大人上回当机立断泄洪,只淹了两三个村,其中一个村全受了灾,幸而伤亡不多,死了十二个人,几处加起来,拢共死了五十八人,淹没田地三千,受损屋舍四百余间,除了投亲靠友的,眼下还有五百多人无舍可庇,公安石首两县县令已在搭棚收容灾民,只是财力有限,五百多人日日要张嘴吃饭,小县衙门,难以支撑。” 奚甯听了半晌,要撑坐起来,奚缎云忙去搀扶,垒了两个枕头他背后,又退到一边。奚甯咳嗽了好一阵,气定下来,脸色惨白,“我休书一封,叫武昌布政司调粮过来,等退了潮,再拨银子修缮百姓屋舍。” “有大人这话,下官便安心了,我还只怕万府台被收押,咱们写信去请粮,那里推脱,有大人发话,必定无人敢推。大人不必起身,下官代笔就是了。” 这厢点点头,又嘱咐了两句,那马炼便辞出去。恰值红藕端药进来,奚缎云忙去接,坐在杌凳上喂他吃。 天光有晴,药香熏帐,奚缎云也不说话,只往他嘴里送药。他吃了两口,抓着她的腕子,恹恹且柔情地望着她,心里愧得要死,又无他话,只好问:“今日大夫瞧过没有,淋了那些雨,你怎么样,孩儿怎么样呢?” 奚缎云仍旧不吱声,把一碗药喂尽,望一眼他脸上,无半点血色,像一轮月,惨淡如积了经年的霜。 酸苦便从他的胃里涌进她的心,又涌到鼻腔,泪一掉,倏地伏在他身上哭起来,“我知道劝不住你,到这时候,你还顾着这些事不肯安养。我索性也不劝了,只求你知道保重,就算你疼我了。” 顿时哭得奚甯心里犹似万箭穿心,把她扶起来劝,“我知道保重的,不过事有紧急,我一己之身,怎敌千万生民的生计?我如今心里有两件事,一就是那些受灾的百姓,二就是你,你日日衣不解带在床前服侍我,倒把你拖累了……” 说到此节,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奚缎云用绢子为他捂着,拿到手心一看,又是些许血渍,她哭得愈发伤心起来。 奚甯不忍,愁肠像被抽到那药罐子里,与炉火同煎,却拉着她的手笑笑,“依我的意思,先派人送你回京,你有孩儿,不好在病榻前熬。你虽为我,可也该顾着孩儿些,先回去,这里的事情办完,我后头就回,好不好?” “不好!”奚缎云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眼泪挥洒满褥,“我就在这里,你虽瞧我平日里病歪歪的,骨子里却硬朗。大夫早晨来瞧,说我一切都好,孩儿也好,你不要为我担忧,只把你自己顾好,若你有个好歹,我才真正活不成了!”说罢又呜呜咽咽放声大哭起来。 奚甯见她哭得如此,只得将送她回去的话搁下不提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