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放缓了声音,想先支开程夕:“夕夕,你先帮我倒杯水再进来吧。” 程夕转身出去,大概是有些冷,露在外面的脚后跟已经冻红了。 趁她出去,程朝赶紧跑去卫生间换了条裤子。 待回来时,程夕已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一想起刚刚他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程朝就不敢直视程夕的眼睛。 主要是有些不好意思。 水杯放在桌上,他端起来喝了几口平复心绪,余光看到程夕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程朝松了口气,关了灯,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程夕几乎是立刻把手从他的睡衣下摆里伸进去。 他倒吸一口气:“这么冷!” “都怪你让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 “那脚呢?冷不冷?” “冷。” 程朝把她的双脚夹到自己腿间,又将她那侧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哥哥,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说话那么凶?” “有吗?” “有。” “那我下次不那么说话了。” 程夕被他良好的认错态度哄得忘了刚刚的委屈,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脑袋紧贴着他的下巴。 安静了没几秒,她又忽然支起脖子,深吸了几口气。 “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程朝浑身一僵:“……什么味道?” “嗯……好像是玉兰花的味道。” 他松了口气,把头侧向窗户一侧,果然闻到幽幽的花香,像晒过的被子一样柔软,飘飘荡荡地落在他们身上。 程朝又转回头,程夕的头发铺在面前,花香缠绕进发丝间,混合着洗发水的味道,连呼吸的尾调都变得忽远忽近忽清忽幽。 他忽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了啊。 这晚之后,程朝睡觉时开始关门,不光关门,他还从里面反锁了。 一来他怕再次被程夕撞破那尴尬的场景,二来,他在几天后的某个晚上突然顿悟,明白了郑集英让他们分床睡的用意。 程夕,不光是妹妹,也是个女孩子。身边女同学所经历的那些变化,程夕也将要经历,甚至说不定正在经历。 而程夕在接连几次吃了闭门羹后,怒气冲冲地质问程朝:“为什么要锁门?” 这话被郑集英听到了,她伸出手指敲敲程夕的额头:“夕夕是大姑娘了,怎么能总跟哥哥睡一起呢?” 程朝附和地点点头。 到秋天,程夕就读六年级了,她当然早就有了男女性别的意识。但程朝是哥哥,是独立于她的性别认知系统之外的。就像男孩子不可以牵她的手,但是程朝可以。 他无关男女,只是哥哥。 或许等到哪天她真的把程朝当作男生看,那才该要担心吧。但在此之前,程夕只固执地认为,程朝一定是有秘密了。 她连程朝身上有几颗痣、每颗痣的位置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却不知道他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更无法成为这个秘密的共享者。 这让她感到不安。 而对程朝来说,尽管他现在还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异样的苗头。 他永远都要比程夕更早一步,早一步经历父母的争吵和离开,早一步体会失望和孤独,早一步发现亲情中隐藏着的不伦秘密,这也让他的人生更早地铺上了惊惶的底色。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