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战斗双方都略微得以喘息。 然而谢太远并不太在乎——和离书压在他胸口,似一把钢刃,已将他左胸剌开,剧痛随着心跳一起一伏,让他无比难忍。 这样的痛楚和窒息压倒了眼前的危机,压倒了这生死之争。 他的思绪在这时间的缝隙中,不由自主地又飘远了一些。 * 天下动荡、北边外族逐年蚕食大端疆域;数年灾祸丛生,东北大旱而江浙洪水;秋末温度便开始骤降,奇寒彻骨,冻死民众无数。 ——大端朝病体沉疴,乱世之象已现。 夜观星象,又演周易。 布乾坤阵,推天地卦。 紫薇端坐命宫,帝星初见,而谢太初的命数却隐匿卦象之中看不见端倪。 他向师尊辞行,下山抵京,以倾星阁门徒身份受朝野上下重视,于朝堂上见宁王,与卦象无二。 众人皆命系宁王。 大道之争还未开始,在他眼中却似已尘埃落定。 他被指派为太子道学侍讲,寻找那个契机—— 逆天改命,为大端再续寿命的契机。 * 去年顺穆圣皇后忌日前后,于太子赵霄的端本宫内讲完大道,太子对他道:“孤有一皇侄,是肃王次子,常年留京,在孤膝下长大,他脾性恭良温和,又聪慧过人,孤素来疼爱之。只可惜双腿少时有疾,访遍名医而不可治。孤知道长医术高超,已派人请他过来,道长可为其医治?” “在下自当竭力而为。” 说话之间,有轮椅滚轴之声自殿外而来,宫人唱道:“乐安郡王到——!” 人未至,而声先达,谢太初听见了那个声音。 “赵渊见过太子殿下。” 这个声音委婉动听,字正腔圆。 像是打磨过的玉珠落在盘中清澈,又似春日第一场细雨拍打竹叶婆娑。 是少时清晨的山村,被仙雾萦绕,放牛童引牛行走于田间,牧歌傍身而来。是傍晚火烧云下,清澈的溪水旁,母亲浣纱时引起的层层叠浪。 车轮滚滚,进入殿内,人影已现。 太子赵霄对他:“凝善真人,这便是孤的侄儿,乐安郡王赵渊。” 谢太初起身去看赵渊。 他好像见过他。 是在梦中,在斑驳的记忆中,在无法追溯的前世轮回中,仿佛他是少年创痛中遗失的那片喜悦,又或者是悟道中勘不破的那个谜题…… 然而他看不清赵渊的未来。 赵渊的命途迷雾重重。 乐安郡王无措地垂下眼帘,笑问:“凝善道长为何这般瞧我?” 他掖袖后退一步,起身作揖,不卑不亢道:“在下谢太初,道号凝善。见过郡王殿下。” “素闻道长雅名,道长不必多礼。”乐安郡王回他。 在这一刻,他已入魔。 所谓契机,倒不算重要。 他想救赵渊的念头,已在救天下之先。 赵渊只能做必然之契机。 * 谢太初反手持剑,将一人拽至马下斩首,鲜血飞溅之时,自己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缓缓起身,以袖拭面,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在一处,在掌中竟分不清楚。 薛百户一看,只觉得时机已到,拔刀喊道:“兄弟们他受重伤了,一起上啊!” 剩余骑兵精神大振,一拥而上。 谢太初原地站着,对周遭危机不闻不问,他浑身真气乱窜,却并不在乎,只怔怔看着掌心。 薛百户手中苗刀并不含糊,抬手便砍。 可谢太初已似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还不等薛百户有所反应,他已闪现在了薛百户身后,短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谢太初声音飘忽,问他:“他说我是欺世盗名之徒……你说……我是不是……我亦觉得自己卑劣。” 薛百户浑身发抖:“放开我、饶……” 谢太初哪里理他,自顾自道:“他想让我爱他,我却只想让他逆天改命,与赵戟一争天下。” 他抬手一刀,割断了薛百户的喉咙。 鲜血喷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袍。 无力挣扎的薛百户倒在雪地里。 * 居庸关附近的这场屠戮终于结束了。 红色的血流淌成河,从山涧缓缓蜿蜒而下。尸体的温度让整个山谷间烟雾蒸腾,隐隐有些红色。M.IyiGuo.neT